梅格手中的酒杯猛地一頓。

“什麼？？？！”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不賣了？那王豈不是白等——”聲音還未完全出口，一股可怖的威壓如山崩般傾瀉而下。

“噗——”

兩人同時噴出一口鮮血，膝蓋重重砸在地面，骨骼發出碎裂聲。梅格的額頭緊貼地面，鮮血從鼻腔不斷滴落，在石闆上綻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吾…王…”他的聲音像是從破碎的肺葉裡擠出來的。

黑暗中，無數猩紅的眼睛次第亮起。梅格強忍着劇痛，用顫抖的手指扒住地面，一寸寸擡起染血的臉龐。

“吾王！”他的聲音嘶啞，“污染的穿透力正在指數級增長！在您本體尚未蘇醒的情況下…附近三個星系的生命體征…已經全部消失…”

四周的黑暗開始蠕動，浩瀚磅礴的精神網中無數不可名狀之物響應着梅洛的話語紛紛發出懇請。

“吾王...我們...已經沒有...更多時間了...”

梅格的脊椎在可怖的威壓下寸寸斷裂，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他的膝蓋深深嵌入黑曜石地面，鮮血從崩裂的皮膚下滲出，卻仍死死撐着最後一口氣，仰頭望向黑暗深處。

“您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他的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每吐出一個字，喉間便湧出黑血，“絕不能被污染……求您……拍下荼猊……”

“吾王…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吾王…懇求您…不能再拖了…”

黑暗中無數聲音如潮水般翻湧，層層疊疊，從各個維度滲透而來呼喚懇求他們的王。

他們的王仍在沉睡，可污染的侵蝕已蔓延至數個星系。若祂無法以清醒的姿态蘇醒，那麼整個宇宙，将迎來又一次大滅絕。

靜默。

良久，一道表示同意的旨意包裹着浩瀚的精神力如星河傾瀉，無聲地穿透所有族人的意識海。王的意志太過強大，即使不帶任何攻擊性，仍讓弱小的族人們本能地戰栗，靈魂如風中殘燭般搖曳。

這個意識直接映射在族人腦海中響起的瞬間，空間像被揉皺般蜷曲起來。

虛空中緩緩睜開一隻由純粹能量構成的巨眼。蒼白的眼白由無數扭曲的手臂編織而成，每根手指都在無意識地抽搐，猩紅的瞳孔則是一團蠕動的觸須，正貪婪地吞噬着從眼白中抓取的手臂。巨眼周圍漂浮着數百顆次級眼球，每顆眼珠裡都倒映着不同的末日景象。

最令人窒息的是包裹着祂的黑色淤泥——那不是物質，而是被具象化的虛無本身，連星光都會被吞噬的絕對黑暗。唯有偶爾流淌出的星輝，證明着這團黑暗中還囚禁着未被污染的神性。

主眼中伸出的那條由發光手臂組成的觸須輕輕劃過空間，現實被輕易撕裂，露出一道旋轉的蟲洞通道。

奧利弗和梅格身上的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兩人驚愕地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撼，王的能力更強了。

巨眼緩緩閉合，随後，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人形輪廓。

祂從虛空中緩步走出，身形修長而完美，面容模糊不清，唯有那雙眼睛清晰可見，純黑虹膜中嵌着鎖鍊狀的星斑。每一步落下，地面都會泛起漣漪，連空間本身都在敬畏祂的存在。

“跟上。”祂的聲音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兩人的靈魂深處響起，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嚴。

*

以太尖塔學院會客間。

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以太院長微微欠身，蒼白如瓷的指尖輕抵胸前，行了一個優雅到近乎做作的禮。“好久不見，吾——”

“荼猊。”

厄伽斯的聲音直接碾碎了院長未盡的問候。祂甚至沒有移動目光，鎖鍊星瞳中流轉的恒星突然加速。地面在祂腳下龜裂，裂縫中滲出吞噬光線的黑霧。

頂尖存在的對話不需要寒暄，祂的言語本身就是權力的延伸。

以太院長凝視着眼前扭曲的空間裂縫，鏡片後的目光晦暗不明。能在他的本體化身的學院内制造出如此規模的空間裂隙，厄伽斯的力量顯然又增強了。

但荼猊還不能交給這樣的存在。

指尖輕推鏡架，他瞬間做出決斷。唇角勾起恰到好處的苦笑，歎息聲裡帶着精心計算的惆怅：“哎呀，這可是我最珍貴的孩子呢……”

“Sr-7429星系，歸你。”厄伽斯打斷他。

這個報價讓他心底冷笑。真當他是貪圖那點資源的蠢貨？他睫毛輕顫：“您知道的，有些東西，不是區區幾個星系就能…比如，您收藏空間寶石？”

對方沒有回答，隻是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可憐的小阿茲托格......”祂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輕柔，卻讓四周的時空開始出現亂碼，“你以為吾沉睡時，就看不見你培育的那些…有趣的小玩具？”黑霧凝結成無數細小的觸須，輕輕撫過院長的臉頰，“要不要看看，它們在吾的噩夢裡…你所有的‘孩子’，最後會長成什麼模樣？”

院長笑意終于僵在臉上。

外界都道他是故意扣着荼猊這棵搖錢樹，可天知道這口鍋有多沉，但凡那小混蛋少打幾場架，多認幾個字，至少把該死的通用語學利索了，早就被打包送走八百回了！天知道為了維護他乖順聽話的名聲有多努力！但…再僵持下去的話恐怕難善了，先去看看那個小混蛋。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最終，他輕笑着後退一步，姿态依舊優雅：“…我去把他帶過來。”

*

幾根雪白的觸須從虛空中緩緩探出，像月光下的藤蔓，悄無聲息地向荼猊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