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猊眨了眨眼，渾然不覺自己正被整個宇宙的惡意注視着。

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什麼易碎的珍寶，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緩緩握住了荼猊的手腕。

“别動。” 他的聲音裡帶着未曾有過的緊繃。

黑霧從裂縫中滲出，卻不再是往日那種暴虐的毀滅性能量。它們變得粘稠而溫順，如同被馴服的蛇群，纏繞上荼猊沾滿果汁的手指。

厄伽斯的瞳孔完全變成了旋轉的星淵，鎖鍊狀的紋路一節節崩斷。他握着荼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又在意識到可能會捏碎這具脆弱的軀體時倉皇松開。這個能徒手捏爆恒星的存在，此刻正在用謹慎萬倍的力度，擦拭荼猊的手。

“王在…發抖？？？” 奧利弗的腦電波在精神鍊接裡炸出一大串問号。

梅洛的軍裝後背完全被冷汗浸透，他認出來了，那不是顫抖，是壓制。厄伽斯體内足以撕裂維度的力量正在暴走，而束縛它們的，僅僅是‘不想吓到這個人’的荒謬念頭。

隻有院長倚在暗處，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荼猊沒反抗，甚至很配合地攤開掌心，任由對方擺弄。他的手指纖細，指節泛着淡淡的粉，像是某種精緻的工藝品，此刻卻沾着黏膩的果汁，泛着甜膩的光澤。

厄伽斯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随後，黑霧從他掌心滲出。

那霧氣起初隻是薄薄的一層，如同活物般纏繞上荼猊的指尖，沿着果汁殘留的痕迹細細舔舐。觸感微涼，帶着細細密密的癢意，像是被某種無形的生物輕柔地啃咬、吮吸。荼猊下意識縮了縮手指，卻被厄伽斯更緊地扣住。

黑霧貪婪地吞噬着每一滴甜膩，所過之處，果汁的痕迹一點點消失，荼猊的皮膚重新變得幹淨、白皙。可那霧氣卻像是上了瘾，遲遲不肯散去，反而沿着他的指縫、腕骨，甚至試圖鑽進袖口，繼續探尋更多的“污漬”。

厄伽斯的呼吸微沉，眼底的暗色愈發濃稠。

邪神的本能在餍足地呻吟。

享受觸碰，享受馴服，享受這個少年無知無覺的乖順。

直到最後一絲果汁被吞噬殆盡，黑霧才戀戀不舍地褪去，重新蟄伏回厄伽斯的掌心，荼猊的手已經幹幹淨淨。

厄伽斯緩緩松開他，高大的身影直起身來，陰影頓時将荼猊完全籠罩。他垂眸看着仍坐在原地的少年，厄伽斯的聲音低啞得不成調：“來。”

荼猊站起身，突然僵住了。

他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即便站直了，他的視線也隻能勉強平視對方的腰腹。荼猊不可置信地仰起頭，從這個角度看去，厄伽斯的下颌線像是被神明精心雕琢過，在燈光下投出鋒利的陰影。他轉動僵硬的脖頸，環顧四周，發現就連背景闆兩個傻大個，也都高得離譜。

荼猊：…

默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又踮起腳尖比劃了一下，最終不得不承認一個殘酷的事實：這群怪物就算拟人化也人均兩米六的身高，簡直離譜！

他撇撇嘴，在心裡安慰自己：沒關系，荼荼我本體也很...很...好吧，本體也不高。這個認知讓他更郁悶了。

就在這時，他餘光瞥見地闆縫隙裡鑽出一隻圓溜溜的眼珠，是院長的監視觸須，此刻正鬼鬼祟祟地轉動着，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荼猊眯起眼睛，金瞳裡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

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擡腳，狠狠踩了下去。

“啪叽”一聲，黏膩的汁液從鞋底迸濺開來。

他碾了碾腳尖，對着那灘可疑的液體冷笑，想：你也配笑荼荼？

被踩爆的眼珠殘骸在地上抽搐了兩下，最後不甘心地化為一縷黑煙消散了。荼猊滿意地收回腳，一擡頭，卻對上了厄伽斯似笑非笑的目光。

荼猊：…完蛋。

剛才那一腳踩得是不是太兇了？

他僵硬地轉過頭，偷偷瞄向院長。出乎意料的是，院長依舊保持着那副完美無缺的微笑，甚至眼角還浮現出欣慰的紋路，仿佛對眼前這一幕十分滿意。

荼猊：…

雖然不知道這個神經病在滿意什麼，但既然沒發火，那就當無事發生。荼荼大人有大量，原諒他了，畢竟院長腦子一直不太好，跟精神病計較顯得自己多小氣似的。

他悄悄松了口氣，轉回頭時已經換上了那副标志性的無辜表情，甚至還眨了眨眼睛，長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撲閃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