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看我。”
蘇白轉過身去,無處安放的手貼緊了衣服下擺。
面前這位劍靈大人,長發别出兩縷,系成歪歪扭扭的小辮,雜亂不堪。冷峻的眼神中暗含着其他情緒,被一晃一晃的燃油燈掩蓋了過去。
“我教你劍法,助你破開那一擊桎梏,你就沒一點想說的?”清川含淚而泣,雙手掩面,“虧我還以為我們心連心,今夜還想為你溫暖被褥……”
蘇白:“……”可那不是我想要的堂堂正正。
燭燈悄然熄滅,蘇白湊近些許,輕聲:“謝謝。”日後,再找機會與他好生比劃一番吧。
“好耶!!”清川振臂歡呼,重新點上蘇白熄滅的燈,拍拍床榻,“來吧,這被窩已經焐熱了。”
蘇白怎麼也想不通清川為何一見到燕不回就臉黑,腦子轉不過來,索性抛之腦後。當他褪下外衣坐上床榻時,頓了一下。
“你辮子怎麼亂七八糟的?”
“我不會。”
“我教你。”
少年熟稔地從劍靈鬓邊分出一股兩指長的頭發,自上往下,編織成辮。燭光映紅了他的臉,長睫聳動,看不清眼神。
劍靈的鼻息不知不覺放緩了許多,生怕驚擾到眼前人。
少年随手扯來布料碎片,捆紮固定,而後擡起頭,看見劍靈眸中深情似水,倒映他稍顯稚嫩的臉。
他從他的眼中看見了自己。
“劍靈……原來有體溫的嗎?”
“用靈力熱的。”
相較無言。
“那,晚安。”
“嗯。”
蘇白扯過被子,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等他摸了摸自己泛紅的臉,又翻身看見閉眸的清川——
“你回劍裡去,我不是斷袖!!!”
*
翌日。
寒雪微融,暖陽奪目。
換上内門弟子服的蘇白一絲不苟束好高馬尾,系好鬓角發辮,又檢查了一番腰間别的内門弟子獨有的雲紋龍珠飾,這才露出笑意。
照例,新晉内門弟子可以在第一堂通識課後領取寶劍一把或秘籍一份,而蘇白如今已經有了半個認主的揚水劍,自然是選擇秘籍了。
“如此高興?”清川趁其開門時現身。
“對啊,今日起我便是内門弟子了。”
“……早去早回。”
通識課不允許攜帶武器,蘇白将揚水劍偎于被褥中,哼着小曲兒便出門了。
今日的授師恰好是昨日操持比試的長老,也是今日蘇白才知曉其名唐信元,是浮仙門門主的徒孫,實力高強小心謹慎,可惜是個毛絨控。
唐信元确認過名單,于學舍門窗處施了法術。轟鳴過後,無光無聲,唯有一卷卷軸淡淡發光。
“我所言之事,各位接下來切莫外揚。”唐信元将那卷軸展開,上面密密麻麻刻有名字,“此為契約卷,記載一切立誓者之姓名,如若有人背叛,契約卷會第一時間找到他的所在地。”
“一經發現,浮仙門定然使他灰飛煙滅。”
新晉四人都咽了口水。
“你們各自取鮮血一枚,滴于此處。”
蘇白默然劃破手指,趁着還未滴落,貼附至附到卷軸空白之處。不多時,小篆字樣的“蘇白”浮現到了卷軸上方。
契約成立。
唐信元所講,都是些浮仙門的出身背後不為人知的事情,禁忌之事不能外揚更不能調侃,可接下來的,就讓衆人眉頭皺起來了。
“你們可知清川上仙?”
陳傲搶答:“我知道,是那位百年前隕落的天才上仙,曾守候仙魔結界百來載。”
蘇白愕然看了一眼陳傲。
陳傲繼續說道:“他不常出現在他人面前,聽聞容貌絕美異常,清冷又孤傲,常以扇子傍身。”
唐信元咧咧嘴角:“不錯,不愧是修真陳家,知道的果然多。可我接下來要講的,可是不能示人的東西。”
名震天下的清川上仙一朝殒殁,仙門百泣悲痛欲絕。
他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清川上仙突然就入了人間消失不見,再次出現時就當着衆人的面隕落。
男默女泣罷,他們竟然把矛頭指向了清川上仙在人間收的徒弟身上,叫罵讓徒弟的靈魂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輪回。
蘇白聽到此處不解地詢問:“敢問長老,為何要罵徒弟啊?”
唐信元憤而淚下:“因為這徒弟他丫的是個魔族!”
衆人駭然。
聽聞那魔族還是個半仙半魔,是魔種中的魔種,人人避趨之。
如此也便罷了,可是魔種好色異常,趁着清川上仙遊曆人間,用了邪法拐跑人家,還順理成章地成了徒弟。一向清高的清川上仙就此再也不回宗門,逍遙人間再不見。
逍遙也罷,快活也罷……可清川上仙為何要和徒弟雙殒啊?!
女仙痛苦不堪,哭訴為了一同奔赴黃泉的為什麼不是自己,好歹也能落個夫妻雙雙把家還的戲碼。男仙掩面揩淚,聲稱此後定然奮發圖強追趕清川上仙的腳步,未來維護仙魔和平就靠自己了。
蘇白一時不知道該從何吐槽:清川上仙竟然如此受歡迎的嗎?世人關注點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此時又有人舉手:“敢問長老,那徒弟姓甚名誰,從何處來?”
唐信元捏捏自己本就沒多長的小胡子:“從何來,不知。不過他的名字和他的身世非常般配。”
蘇白表示自己願意洗耳恭聽。
“他叫,蘇黑。”
蘇白:“?”總感覺有哪裡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