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時瑾拉回思緒,提筆寫回信。他讓他們先穩住朝中事,如今朝堂中多數是裴時瑾的人,周太後雖然暗裡想安插人手,可周太後能用的人不多,倒也不會造成太大影響。
待将京城來的密報和信件都處理完,已經過去不少時間,不知不覺已經是黃昏時分,日影西沉,柿子樹的影子落在窗台,裴時瑾擱下筆,輕捏眉心,閉目養神。
因着對外說他是書生,故而他讓長林他們準備了一些書在家中,不過那些多是裝裝樣子,裴時瑾每日最像書生的時候,就是教阮瑩識字。
裴時瑾動作一頓,他竟又想起阮瑩,或許是因為今日阮瑩不在,他有些不習慣。人的習慣便是如此,改起來不是頃刻間能做到的事。
但阮瑩不該成為他的習慣。
之後幾日,裴時瑾便是照常處理京城書信密報,沒有阮瑩的生活倒也沒什麼。隻是偶爾,裴時瑾坐在桌案前,會腦海中忽然閃過阮瑩的聲音,喚他子玉哥哥。
子玉哥哥,你看我這個字寫得怎麼樣?
子玉哥哥,你好厲害。
子玉哥哥,你真好。
子玉哥哥……
又一聲子玉哥哥在他耳邊閃過,裴時瑾一怔,看向空着的位子,鬼使神差地提筆,在紙上寫下阮瑩二字。
待回過神來,裴時瑾視線落在面前的紙上片刻,輕歎了聲。
他将那紙揉作一團,扔進了廢紙簍中。
人的習慣還真是太難改,分明他已經疏離阮瑩數日,他們不過短短一月的相處,何以有如此之深的羁絆?
裴時瑾想不通。
他因着要躲阮瑩,并不能出門,不過即使沒有阮瑩,他也不常出門,他對這金水鎮沒什麼探索的興趣。金水鎮地方小,也沒什麼有趣的地方,不過是為隐匿行蹤随意選擇的一處地點,這地點可以是金水鎮,也可以是銀水鎮鐵水鎮。
唯一一點,大抵隻有一個阮瑩。
裴時瑾思索片刻,忽地想起阮瑩性子單純,身體嬌弱,這幾日他不在,還是得讓人暗中護着她才好。他想罷,吩咐長明去做這事。
“你暗中保護她的安全,若是她無事,不要暴露你的行蹤。”
隐匿行蹤對他們而言輕而易舉,但長明不清楚自家公子用意何在,若說是鬧了矛盾才避而不見人家,可又讓他保護人家安危。
唉,主子的心思真難猜。
長明應下,告退出去。
裴時瑾在房中緩緩踱步,又想,待過些日子,他可以讓阮瑩嫁給她心儀的男子,她爹聽來無非是個酒鬼,給些銀錢應當好辦。她嫁了人,想必那趙員外也不會再惦記着,如此此事便可解決,他也不必再假裝她的情郎。
她家中貧窮,嫁妝大抵沒有,既然他們相識一場,又有幾分天涯淪落人的相同境遇,他可以再為她添些嫁妝,日後不至于讓他們夫婦二人生活凄苦。
裴時瑾雙手反剪身後,又想,不知她心儀的男子是何人,是否靠得住?她心思太單純,連他這個了解不深的人都全然信任,看人的眼光不好評斷,萬一那人是個不值得托付的,那這樁婚事倒成不得。
或許可以讓她将那人帶來,他替她掌掌眼,他雖不擅長交際,但分辨好人壞人總還可以。
裴時瑾暗自在心裡計劃着一切,将阮瑩的未來安排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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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過了數日,裴時瑾依舊未歸。
阮瑩心裡不免打起鼓來,雖說他身邊人說他會回來,可萬一他不回來了,自己又該如何是好?阮瑩心裡一番忐忑不安,家中的米正好吃完了,她按下心裡的忐忑,上街上的米行買米。
沒成想,正巧遇上錢成才與苗玲夫妻倆。
上回錢成才看阮瑩的眼神讓苗玲回家發了一通脾氣,錢成才哄了好幾日,又給她買了幾件首飾,這才哄好人。錢成才放不下阮瑩,但到底已經娶了苗玲,苗玲大小也是個美人,錢成才當然舍不得。
兩個人正說着話,錢成才餘光瞥到阮瑩身影,話頭一頓。
苗玲順着他視線看過去,臉色頓時垮了下去。
錢成才當即哄道:“娘子,你别多想。我就是想起來,聽說阮瑩那個相好這幾天出了門,都好些日子了,還沒回來,該不會是不回來了吧?她以為自己攀上什麼高枝,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咱們不正好趁勢羞辱羞辱她?”
這話正中苗玲下懷,苗玲輕哼了聲,喚了聲:“阮瑩。”
阮瑩見是他們夫妻倆,沒什麼好臉色。
苗玲嗤笑道:“喲,怎麼,不好意思見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