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封城,城中事物百廢待興,連賀洵這樣的漢子都難以直視街邊的白骨,沒有人能想象的到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延甯堡的風卷着沙,發出哀嚎,不知是否是在為地上的白骨悲鳴。
經曆方才在殿中的事,沈既白和明凜都未說話。
明凜被憤怒充斥着。
她去了關押“儲糧”的地方,那幾個女孩年紀都不大卻瘦骨嶙峋,互相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她們恐懼面前的士兵。
伽藍拿着烙餅上前去。
綠衣的女孩忽然憤怒的沖過來,一把咬在在伽藍的手腕上,伽藍痛的驚呼,卻沒有退縮。
綠衣女孩嘗到血腥味,立刻捂着嘴巴幹嘔起來,随後奪過伽藍手中的病狼吞虎咽的吃起來,沒吃兩口便全吐了出來,她捂着胃趴在地上痛哭。
明凜瞥了眼黑鍋旁邊的長刀,彎腰将長刀撿起來,俯身單膝跪在綠衣女孩的身旁,将長刀遞過去。
綠衣女孩臉上帶着淚,她眼睛裡有滔天的恨意。
她顫抖着,哽咽着接過那把刀。
明凜問她:“會用嗎?”
回答她的是反抗,綠衣女孩踉跄的走到被綁住的士兵身旁,舉起刀,幹淨利落。
明凜看向剩下的女孩,她們擡着頭,她們眼中都有火。
“那就去反抗!”
這皚皚白骨中,九成是女孩,從這個城中隻剩下人類開始,新的等級出現了。
女人是最次等的。
而明凜叫她們反抗,經曆這樣的事情,不是忘記,不是重建,不是彌補,是要反抗,是要颠覆。
盡管已經餓的沒有任何力氣,盡管那些刀劍平常都恐懼去觸碰,但這些被當糧食儲備的女孩們,拿起武器,揮向劊子手們。
沈既白跟着明凜出來,看到便是這樣場景。
明凜轉過身,她的目光堅毅,她在告訴他:去上告我吧!
一個組建男女不限制的月度賽,與朝廷相背而尺崇尚武力,敢中着毒、帶着傷在沒有援軍的情況下玩空城計,用火攻破城的人,沈既白無比清醒意識到她是個瘋子,不要命的瘋子。
他懷疑自己這些年的認知是否正确。
明凜向來清醒,她的利與弊分的很清楚,她不會允許阻礙自己的人存在。
*
沈既白明明白白将這幾日所見所聞都寫進了密信裡,但在裝進信封時卻猶豫了。
他回憶起明凜那雙眼睛。
沈既白捏着信紙,遲遲做不下去決定。
夜晚的延甯堡風很大,窗戶鼓起來,忽然之間屋裡蠟燭全部滅掉,外面的月光照進來,風好像也停了下來。
門外樹影婆娑。
一個巨大的老虎影子籠罩在屋裡,老虎發出低吼,張着大嘴朝他襲來。
沈既白立刻僵在那裡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想跑,不對,這是延甯堡,有這麼大的老虎他們怎麼還會吃人?
外面披着老虎皮的賀洵正學着老虎的樣子低吼。
隻聽屋裡啪嗒一聲,有什麼東西碎了。
賀洵一高興,心道,人暈了?
正開心着,門開了,沈既白雙手捂着腦袋低頭往明凜的房間跑。
明凜正在看宋策傳回來的信,“哐當”一聲門打開了。
沈既白捂着耳朵走到她面前,仿佛後面有什麼東西緊張抓住明凜的袖子:“有老虎”
明凜慌亂把信件藏起來,特别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是聽說過延甯堡有虎,這都是正常的。”
沈既白依舊緊緊的拉着她的袖子。
明凜咬着牙将袖子拉回來:“這麼怕就快點回東京吧,我給你安排人馬護送你回去”
“要回去一起回去,這是官家的意思”
明凜不敢看他的眼睛:“你今日也見了,我不方便走,這樣吧,有什麼旨意你說,我照做,一樣的事”
沈既白的拇指摩挲着,似乎還停留着她衣角的觸感,癢癢的:“你想抗旨?”
明凜被點燃了,轉正身子,正式沈既白:“何意啊?”
仿佛隻要沈既白說任何違背的話,明凜都會立刻抽出刀把他給捅死。
“我可以等你”
忽然一切都靜了下來,明凜聽見了自己心跳,咽了口口水:“何意啊?”
語氣比剛剛弱了不少。
坦白講,這張臉比記憶中長開了不少,漂亮的桃花眼沒有任何攻擊性,明凜在這雙眼睛上栽過跟頭。
沈既白說:“我可以等你處理好公務,你來保護我好了,這裡有虎”
明凜松了一口氣:“我盡力”
沈既白的桃花眼彎了彎:“怕虎這件事,除了我爹我娘,我隻告訴過一個人,你是第二個,替我保密可以嗎?”
明凜又是一僵,說不出什麼滋味。
燭火在跳動,沈既白安靜看着明凜側臉,等到風止住才離開。
明凜松了口氣,賀洵披着虎皮灰溜溜的進來。
“真麻煩,一刀殺了就好了”
明凜看着沈既白剛剛坐過的位置,托着下巴思索:“明天再去吓吓他,力度還不夠”
“大人就沒有體面一點的方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