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張都跟打印出來的一樣,字迹清晰、幹幹淨淨。
照理來說,這樣聰明、懂事、自律的孩子,完完全全是别人家的孩子plus版,但岑音越看越覺得奇怪。
太完美了,挑不出一點瑕疵。
而他,明明隻有六歲。
難道有錢人的孩子,都是這麼培養的嗎?
下班回去的路上,岑音還在忍不住思索這個問題。
一方面,這一天的順利程度讓她神采飛揚,甚至覺得有點愧對八百塊的工資,但另一方面,又總有些想不明白。
下了地鐵再步行十分鐘就到南音巷,岑音去便利店買了瓶牛奶,出來時,看到路邊有老奶奶在擺攤賣手工編織的毛線小挂件。
剛賺了八百塊錢的岑音不由自主停下來看了會兒,并且很快被一隻黑白相間的小狗吸引。
長得有點像南南。
岑音拿起問:“奶奶,這個多少錢?”
“十塊錢。”老奶奶笑容和藹,推銷道,“要不再拿一個?兩個十六。”
其他物件裡,岑音并沒有很喜歡的。
可來都來了。
“那我再拿一個吧。”岑音猶豫許久,挑了一朵她覺得最好看的黃色小雛菊。
走進巷尾,看到許南骁家敞開的庭院門,她正想着要不要進去打聲招呼,餘光就看到對面便利店裡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許南骁手裡拿着一盒剛打開的煙和打火機,嘴裡叼着一根,但還沒點上,一擡頭,倆人恰好撞上目光。
岑音皺了皺眉,想起家裡那個說着要戒煙,但八百次都沒有戒掉,還總在客廳傳播二手煙的老父親。
下一秒,許南骁把煙從嘴裡抽了出來,捏在手中,從她身邊經過時,随意打了聲招呼:“回來了?”
岑音感覺他的心情好像不太好,畢竟這還是這麼多天來,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他會抽煙。
“你心情不好嗎?”她關心地問,擡眸時,夕陽落在她眼睛裡,亮閃閃一片。
許南骁移開目光:“沒有。”
明明就有。
岑音思忖片刻,擡起手給他看手指上挂着的小雛菊,笑意盈盈道:“這個送你。”
“送我朵菊花?”許南骁接過,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看了一通,“咒我死啊?”
“呸呸呸。”岑音眉頭輕蹙,“我就是覺得它可愛。”
“行吧。”許南骁把煙盒和打火機往口袋裡一塞,那朵小雛菊挂在他食指上被旋了幾圈。
岑音看他神色輕松不少,便放心了:“那我先回家了,那個……煙還是少抽點吧,對身體不好。”
許南骁說:“我主要幫楊煦買的。”
“那讓他也少抽點,二手煙對你也不好。”
她讓他少抽點,關心的點在他。
讓楊煦少抽點,關心的點居然還在他。
許南骁清了清嗓子,像是随口一提:“你家教那弟弟不抽?”
“弟弟?”岑音忍不住笑,“人家才六歲,你覺得會抽嗎?”
“哦。”許南骁臉上最後一抹冰霜徹底融化在這夏日的夕陽裡。
見岑音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許南骁才回到客廳,楊煦正躺在沙發上玩遊戲,聽到動靜,忍不住吐槽:“骁哥,不就買個煙嗎?你怎麼去那麼久?”
“遇到岑音了。”許南骁在側面的沙發坐在,低頭注視着掌心裡的小雛菊,“她還給我送了個這玩意兒,你說是什麼意思?”
楊煦側頭瞥了眼,立刻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小雛菊?”
“你大驚小怪幹嘛?”
“你知道小雛菊的花語是什麼嗎?”楊煦神秘兮兮地說,“默默的愛,多麼明顯的暗示啊!”
“……”許南骁晲他一眼,“你這都知道?”
“高一剛開學那半個月,我每天都在我同桌的課桌裡放一朵小雛菊,就為了讓她知道我的愛意。”
“可我怎麼記得你高一沒談?”
“因為那時候的她,身邊沒有一個像我這樣見多識廣、目光如炬的朋友!”楊煦咬牙切齒,“她覺得我看她不爽,在咒她,就跟老師提出換座位了。”
許南骁:“……”
“對了。”楊煦打量了他一眼,“你不是去買煙的嗎?煙呢?”
“戒了,你也少抽點,二手煙有害健康。”
“你居然會關心我了。”楊煦感激涕零。
“有害我的健康。”
楊煦:“……”
許南骁用食指勾着那朵小雛菊,一邊旋轉,一邊步履輕快地往樓上走,身後像是有條無形的大尾巴,跟螺旋槳似的瘋狂甩動。
自己家教賺錢那麼辛苦,卻舍得花錢給他買禮物,還那麼關心他的身體。
但他卻跟一個六歲小孩計較,還冷言冷語地嘲諷她是在咒他死。
許南骁懊惱地抓抓頭發。
可真該死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