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婦敬茶的第二日,薛健就派人給薛子翛送來了兩枚印鑒以及一小匣賬冊。薛子翛在感歎此次二叔動作真快的同時,看着那甚至不如裴钰梳妝台上妝匣大的小箱子,陷入了沉思。
這兩家鋪子不論是父親在世時便存在,還是後期薛健自己盤下經營,都隻能說薛健并不善于經營,否則賬本怎麼可能這麼薄?除非……
除非這兩家鋪子中的彎彎繞繞實在太多,都是走得那些見不得人的賬冊,才導緻送來的對外的賬冊僅此薄薄幾本。
“叔父,你想用此來令我知難而退?我偏要迎難而上。”薛子翛的眼神中充滿了鬥志。
薛子翛換了一身衣服,帶着梧桐出了門,打算先去實地看看。
泠雨被她留給了裴钰。
雖說薛子翛給裴钰下了毒,又簽了契約,可是她還是不能放心。思來想去,還是讓知曉她身份秘密的梧桐随侍左右,安排泠雨跟在裴钰身旁。畢竟,大戶人家的規矩不少,有來往的人家也不少。雖說娶妻不過是權宜之計,但也不能因此丢了薛家的臉面。有一個知曉萬事的丫鬟跟着,也方便些。
薛子翛這番師出有名的安排,裴钰即便知道薛子翛醉翁之意不在酒,隻是想要有個心腹丫鬟看着他,卻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但裴钰想着,或許他可以反利用泠雨,将薛府的地形摸清楚,到時候找機會去偷解藥。畢竟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必須要奪回主動權才是上上之策。
兩個人一個有心,一個有意,泠雨就這麼安安穩穩留在了裴钰身側。
薛子翛帶着梧桐去了一家離薛府更近一些的鋪子,那是一家賣文玩古物的珍寶齋。二人在鋪子對門的茶樓坐了一天,都沒見幾個人進去。薛子翛有些不解,這珍寶齋地處鬧市,周邊幾條街都是些有錢人,看着珍寶齋的裝修也富麗堂皇,怎會無人光顧呢?
帶着滿肚子的疑慮,薛子翛和梧桐打道回府,打算明日再來。
剛一踏進院子,就看見負責打理韶光院花花草草的花匠滿臉驚慌地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大喊:
“公子,公子……你。你快去看看!”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薛子翛的眼神掃了過去,開口問道:“何事如此驚慌失措?”
花匠拍拍胸口,努力平複自己的氣息,帶着看見救兵的語氣道:“公子,少夫人她……她把你最愛的酒醉楊妃,全摘了!”花匠說到後面,簡直欲哭無淚。
“你說什麼?”薛子翛提高了音量,連平日裡素來少有波瀾的臉色都無法維持,整個人愣在了原地。一旁的梧桐有些擔憂地看着薛子翛,她自是知道自家公子有多喜歡那酒醉楊妃,更何況那本就是極其稀少的牡丹品種,既名貴又稀少。
這些年,薛子翛為了麻痹薛健而刻意營造出的,隻喜山水花草的模樣,卻不想在這過程中真真喜愛上了牡丹。這酒醉楊妃的品種便是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來幾株花種,又精心養護了數年,這才從最開始的幾朵,慢慢開滿了小半個花園。
豈料在這本該是酒醉楊妃整個花季中最美麗的時刻,卻被人辣手摧花。
薛子翛隻覺得驚雷在耳邊炸開,“砰”得一聲把她炸的頭暈目眩。
“孫、岚!”薛子翛咬牙切齒的輕聲呢喃了一聲裴钰如今這個身份的名字,撸起袖子就向着花園走去。
梧桐有些擔心,急忙跟上。這些年,不論二房父子三人如何試探蹦跶,薛子翛都不曾這般生氣,沒想到今日居然被少夫人氣成了這樣。
薛子翛氣勢洶洶地走到了院子裡,隻見那罪魁禍首正懶洋洋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隻手倚在石桌上支着頭,一手拿着一株被攔腰截斷的酒醉楊妃,石桌上擺着一隻上好白瓷燒制的天球瓶,瓶中插着幾枝酒醉楊妃。
牡丹開得正豔,粉紫色的花瓣綻放得格外大氣,靠近花心的位置帶着些許紅色,就像是酒後染上醉意雙頰泛紅的樣子。盛放的牡丹花頭稍稍有些下垂,似有醉意羞态,令人見之難忘。
薛子翛一眼就看見了裴钰拿在手中把玩的牡丹,還有那散落一地的花瓣,隻覺得心疼得很。她一步步慢慢走近裴钰,勾了勾嘴角,有些陰恻恻地開口:“娘子這是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