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端着托盤急匆匆走來,将托盤放置在床頭,拿起剪刀放在一旁,頭也不擡地招呼朱砂:“快來,幫我把少夫人的衣服剪開。”說話間,梧桐手下動作不停,正在準備一會需要到的東西。
朱砂拿起剪刀,顫顫巍巍的不知如何下手。
梧桐回頭一看,歎了口氣,伸手奪過朱砂手中的剪刀,幹淨利落地剪開了白姿姿胸前的衣服,而後小心翼翼将已經和傷口粘連的衣服撕開。
昏迷中的白姿姿似乎感到了疼痛,整個人微微顫抖,皺起了眉頭。
梧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下陡然加快了動作,三兩下便将白姿姿胸前傷口上的衣物盡數去除,天光之下,幾人才看清這猙獰的傷口。
這傷口扁平約摸一寸,深可見骨,幾乎是從胸前貫穿了整個身軀,幸好偏了些許,否則恐怕早已回天無力。經過一路颠簸,傷口周圍又流出了許多鮮血,頓時将方才墊在白姿姿身下的棉布都浸濕了。
梧桐動作迅速,拿起幹淨的紗布浸入白酒後輕輕擦拭傷口,然後換了一把小刀,在燭火上來回燒着,紅色的火舌不斷舔舐着刀刃兩面。片刻,梧桐收回手,握着那把燒制過的小刀處理了傷口附近已經有些壞死的血肉,正欲低頭尋藥,頭才微微一動,她想要的金瘡藥已經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嗯?”梧桐擡頭看去,發現薛子翛正握着藥瓶,伸出手遞在她面前,“公子……”
薛子翛打斷她的話:“先處理傷口,其他都不重要。”
梧桐伸手接過,拔出塞子,将上好的金瘡藥撒在傷口上,幾乎同時紗布也已經遞了過來,着大大縮短了梧桐處理的時間。
主仆二人配合默契,梧桐握着紗布小心地纏繞,薛子翛動作輕柔将白姿姿的半邊身子擡起,方便梧桐包紮。
不過盞茶的功夫,傷口就包紮好了。梧桐摸了摸自己額間的汗水,将用具盡數收拾好,端着托盤對朱砂說道:“朱砂,你好好照顧少夫人,若是少夫人有什麼異常,比如高熱或是夢呓等,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第一時間來尋我。”
朱砂拎起裙擺就跪了下去,真心實意對薛子翛叩首,語氣顫抖帶着哭腔:“多謝姑爺,多謝梧桐姐姐。”
薛子翛有些無奈,她伸手拉起朱砂,安撫道:“表妹是我的夫人,更何況她是為了我才受了傷,這些本就是我應該做得,實在當不得你一句謝謝,快起來吧,你也好好歇着,有事便來尋我,不論何時都行。”
等薛子翛和梧桐離開房間,朱砂緩緩坐在床邊的腳踏上,環抱着自己的雙膝,仰着頭就這樣一眨不眨地看着白姿姿,生怕錯過她任何一些細微的變化。
墨雨和後來出現的那幾個人自回到府中後,便一直站在院中,看着薛子翛和梧桐幾人心急火燎地來來去去,一直未上前打擾。
眼下,薛子翛和梧桐一同走出白姿姿的房間時,一眼便看見了院中的那一群人。墨雨耷拉着腦袋,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被主人遺棄的大狗一般。薛子翛歎了口氣,朝他們走去。
原本低着頭的墨雨忽然發現自己的視線中多了一雙鞋,看起來還有些眼熟,他滿懷期待地擡起頭來,果不其然,正是薛子翛。
墨雨整張臉肉眼可見變得有活力,不再那麼死氣沉沉,可不過刹那而已,又顯得沮喪而又難過:“公子,你能不能聽我解釋一下?”他帶着期盼的聲音傳到了薛子翛耳中。
薛子翛飄忽的視線看見了不遠處的石凳,擡腳往那走,墨雨像條小尾巴一般跟在薛子翛身後。薛子翛撩開衣擺坐了下去,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梧桐見狀忙将手中的托盤放在石桌上,伸手撫上薛子翛的太陽穴,輕輕按摩。
留在原地的那幾個支援者,其中為首之人看着墨雨這般行徑,滿臉嫌棄地撇過頭,扶額苦笑:“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孽,才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這個二愣子啊。”
他搖搖頭,轉身向薛子翛所在的位置走了過去,一把将墨雨撞開,狠狠剜了他一眼,還不等墨雨有什麼反應,已經将視線收回,單膝跪地脊背筆挺,雙手抱拳微微擡頭,目光如炬炯炯有神,看着薛子翛開口,語氣中滿是尊敬和懷念,好似在透過她看着哪位故人:“小公子,屬下青楓,曾經乃是公子薛傳的貼身侍衛……”
青楓的話還未曾說完,就被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和擔憂的詢問聲打斷:“子翛、子翛,你怎麼樣?聽下人說你們昨夜在弘濟寺遇到刺殺了!你可有受傷?”
沈如墨拎着裙擺小跑而來,與平日裡風姿綽約、儀态姣好的大家主母完全不同,眼下的她僅僅隻是一個關心孩子的母親罷了。
薛子翛還沒開口,就被沈如墨一把從石凳上拉了起來,視線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然後動手将她轉了個圈,從前到後,仔仔細細看了個遍。
“娘,孩兒沒什麼大礙,不過受了些輕傷。”薛子翛揚起笑臉,向沈如墨訴說着自己的情況,隻為讓母親勿要擔心。可不過眨眼時間,她臉上的笑容就垮了下來,“隻是表妹她……她替我擋了一劍,受了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