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是無眠的一夜，整個薛府大房的院子裡，大概隻有昏迷的白姿姿和什麼事都不知道的泠雨睡得安心了。

次日一大早，薛子翛頂着堪比熊貓的眼睛，和母親、裴钰一道去了薛老夫人的靜塵院。

一進門，就看見這架勢擺得意料之外的大，除了薛老夫人，叔父薛健、大堂兄薛子炀、二堂兄薛子清，甚至連平日極少被叫來一同參與家中大事的薛健那兩位姨娘也來了，還有年歲相對尚小的四堂弟薛子凡和五堂妹薛子心。

薛子翛微微一愣，上前“砰”的一聲跪在堂中，一臉劫後餘生的幸運：“祖母，孫兒不孝，沒能完成祖母的囑托，實在是……愧對祖母啊。”

裴钰跟着薛子翛的動作，跪在了她身後一步，低垂着頭，一言不發。

薛老夫人站起身，親自将薛子翛扶起，一臉動容：“好孩子，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祖父一定會體諒你，不會責怪你的。孩子，你也快起來。”薛老夫人擡擡手，示意裴钰起身。

薛子翛緊緊拉着老夫人的手：“祖母，此次多虧了表妹，否則孫兒隻怕是回不來了……也不知是什麼人，竟然下手這般狠毒，想要孫兒的命！”薛子翛的神色有些後怕，又變得十分不忿。

一旁的薛健等人各個都是一臉擔憂，可若是仔細看去，這擔憂背後還有幾分遺憾，或是幾分心虛。

隻可惜，正忙着和老夫人訴苦的薛子翛，沒能觀察到。

老夫人神色憐惜：“子翛，這回怕是吓着了吧，回去好好歇着，其他的事就都别多想了，先把身體養好。還有姿姿，你要好好照顧她，有什麼缺的就到院裡來找祖母，隻要祖母有就都給你。”

衆人閑聊了幾句，紛紛表達了自己的關切之情，薛子翛被圍在中間隻覺得頭暈目眩，眼前一黑，頓時向一邊倒了下去。

裴钰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向衆人抱歉道：“祖母、二叔還有諸位姨娘，夫君昨兒個受了驚吓，又忙着照顧妹妹沒休息好，要不我們就先回房了？”

薛老夫人擺擺手：“好好，你們回吧，就不必多禮了。”

沈如墨和裴钰一道福福身，轉身回了院子。

裴钰和泠雨扶着薛子翛回了房，将她安置在椅子上，薛子翛順勢倒在了桌上。裴钰吩咐泠雨退下後關上了門，聲音平穩：“你打算裝到幾時？”

上半身倒在桌上的薛子翛動了動手指，慢慢坐了起來，仿佛對被裴钰叫破這件事毫不意外，似笑非笑道：“夫人今日倒是配合的很，不錯不錯，接着。”她從衣襟中摸出一個小瓷瓶，朝裴钰抛了過去。

薛子翛拎起桌上的茶壺斟了兩杯茶，将一杯推到面前的座椅前，一伸手示意裴钰坐下。裴钰挑了挑眉，坐在了薛子翛對面。

“咳咳。”薛子翛清了清嗓子，“不知方才夫人可有看出什麼？”

裴钰一臉平靜地回憶，像是對薛子翛開口詢問此事，也在意料之中。他沉默着回憶了片刻，斟酌着開口：“你那大哥的意外看起來不像作假，可能是真不知情。你那二哥的表情就有些複雜了，看着既有些後怕又有些遺憾，還有幾分我分辨不出的情緒。至于二叔……”裴钰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二叔太平靜了，在他臉上我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薛子翛輕笑一聲，捏着茶杯在裴钰茶杯邊上輕碰，仿佛幹杯一般：“足夠了，多謝夫人。”說罷，将杯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頗有些“豪爽”的意味。她将杯子重重一放，擡起手随意地抹了抹嘴唇，“我去看看表妹。”說罷，顧自起身離去。

裴钰坐在遠處，眼神玩味地看着手中的茶杯。把玩了許久後，擡頭一飲而盡。動作之豪邁，仿佛杯中的不是茶，而是酒。

也不知是何原因，此刻二人之間的氛圍平和了許多，不再是之前那劍拔弩張的樣子。

薛子翛在白姿姿的房門前站了許久，抿着唇，面色凝重。良久，她終于深吸一口氣，一把将門推開，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正扶着白姿姿起身的朱砂聽見聲音回過頭去，頓時不知應該先将自家小姐扶起，還是先向姑爺行禮。

薛子翛一眼看見了蘇醒的白姿姿，她顧不得一臉糾結的朱砂，快步走到床邊，順手拿過一旁的軟枕，墊在白姿姿身後，朝朱砂擺擺手，喜出望外：“表妹，你醒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