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裴钰就已經梳洗打扮好,帶着泠雨去了城北的那座宅子。經過這十來日的休整,那些災民們大多都恢複的差不多了。
可這背井離鄉的,京城又豈是這麼容易就能留下的?他們身無分文,也無處可去。
憑裴钰老辣的眼光,他早就看出其中有幾個人堪當大用,尤其是這群災民的領頭之人,那個姓衛的中年男人。在裴钰看來,此人說話條理清晰,言之有物,處事穩重不慌不忙,想來會是一個能幹的人。
還有那個總是跟在他身邊的少年人,雖然有些莽撞,可也難掩機靈,若是好好教導,他日必能成大器。
裴钰心中自行算了一筆賬,掂了掂腰間挂着的荷包,笑出了聲:“薛三,這些銀兩,便當做昨晚你冒犯我的賠禮吧。”可話音剛落,他又有些郁悶,“也不知昨夜他看到了多少?是不是知道了我的秘密?”
他皺着眉頭,心中閃過一個個念頭,可思來想去都覺得并不怎麼妥當。最後破罐破摔一般,将手中的荷包砸在了座椅上,惡狠狠道:“實在不行我就把他打趴下,然後逼他交出解藥,直接遠走高飛,此生再不相見。”
“少夫人,您怎麼了?”馬車外頭的泠雨聽見裡面砸東西的聲音,關切地詢問。
裴钰手忙腳亂地收好東西,清了清嗓子,夾着嗓子柔聲道:“無事,不必擔心。”
馬車很快停在了宅子門前,裴钰帶着泠雨下了車,車夫和侍衛将車廂中的幾袋糧食扛了下來,送去了後廚。裴钰一邊走,一邊滿心想着該如何收服那二人,絲毫未曾注意,今日的米袋格外破舊,與前些日子的大有不同。
沒過多久,正當香噴噴的米粥出鍋時,薛子翛也到了。她和守在門口的侍衛打了個招呼,便徑直往最裡面走去,去看望前幾日重病還未痊愈的老者。
當她路過裴钰時,似笑非笑的深深看了他一眼。
裴钰頓時隻覺得一股寒氣順着脊背往上冒,不禁打了個哆嗦。
“薛三這是什麼意思?昨日分明是他對我這般無禮,難道在我醒來之前,還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裴钰停下手中的動作,輕聲呢喃。
随着鍋蓋掀開,蒸騰的熱氣袅袅升起,陣陣米香從鍋中飄出,引得衆人紛紛拿着碗前來,規規矩矩的排着隊。
“咣當”一聲,打破了眼前的平靜——
“老劉,你怎麼了老劉?”從人群中傳來一陣驚呼,薛子翛連忙跑了過去。
隻見一中年男子雙目緊閉,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來回翻滾,臉色煞白,額間滿是汗水。
還不等薛子翛有所反應,周邊又斷斷續續傳來瓷碗落地清脆的響聲。
“怎麼回事?”侍衛首領聞聲走來,場面頓時亂成一團。
薛子翛側過頭道:“梧桐,你去看看。”
這些時日梧桐的醫術,早已得到了衆人的肯定。大夥紛紛讓開一條通道,梧桐快步走了過去,兩指搭上老劉的腕間,細細感受指尖下跳動的脈搏,而後又檢查了他的眼瞳,輕輕按壓了他的腹部。
不出片刻,梧桐已經心中有數,她快速檢查了周圍的其他幾人,便有了結論。
“公子,這幾位都是誤食了不潔之物導緻的腹痛,并無大礙,我開服方子即可。”
“那就麻煩姑娘了,有什麼需要隻管吩咐。”侍衛首領見并無大礙,拱了拱手,疏散了圍聚起來的災民,又繼續巡邏去了。
薛子翛默默撿起了從碗中倒翻的米粥,指尖撚了撚,放在鼻尖輕嗅。随後,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甚至沒來得及招呼梧桐,她起身就往後廚跑去。薛子翛扶着門框喘着氣,眼神極速在室内尋找,果不其然,她看見了幾袋米糧,有一袋已經打了開來,想來方才熬好的米粥,便用的此米。
薛子翛三步并作兩步跑到糧袋旁,一把扯開上頭的系帶,伸手抓出一把米。肉眼所見米粒已經有些幹癟,她合攏五指稍稍用力,沒想到有些米粒竟直接碎在了掌心。薛子翛不死心的在糧袋中翻找,可大多看起來就已經不是新米,沒有那麼雪白飽滿,也毫無米糧的香氣。
“可惡。”薛子翛将手中的米粒砸在了袋中,咬牙切齒,“二叔怎麼能在這種事情上做文章,若是鬧大,前些時日得到的好感将盡數付之東流。”
“表哥,怎麼了?”白姿姿輕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一如既往的關心。
“表妹,你來看看。”薛子翛招呼道,她将一旁的幾個糧袋都打開,伸手在裡邊淘找了一番,面色不虞,“這些時日二叔十分配合,我還以為他會安安分分把這件事做完,沒想到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以次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