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有什麼活,這文泉司不就是個專門為你辟出的養老地嗎?
天帝不禁蹙眉,但他轉念一想,莫非隐石仙君終于想開了,打算好好把文泉司張羅起來了?
他剛有此念頭,就被自己打消了,看楊歲卿終日作弄花草的模樣,也不打算好好幹,那便隻有一個理由了。
正如每年天庭需要開辦一回蟠桃大會,縱使成為高高在上的神仙,大夥仍然無法免俗,需要熱熱鬧鬧的群仙聚會。
“年事已高”的隐石仙君肯定是怕寂寞了。
早在天帝自己成仙時,那隐石仙君就已成了天庭的一個遠古傳說,沒有神仙知道他是從哪個石頭裡蹦出來的。
況且除了赤玉仙君,仙界更是沒有神仙敢搭理隐石仙君。
天帝覺得自己的推測特别合理,他和顔悅色道:“準了。你要自己挑人,還是讓仙印司為你物色?”
他心裡琢磨,自己還得交代一番仙印司,挑選一個年輕活潑、遇事樂觀冷靜、抗壓能力強的小神仙。
這樣一來,此人不僅能幫上楊歲卿的忙,還能至少幹點活,把那個文泉司做起來。
想當初楊歲卿給他畫了個大餅,說自己要彙聚天下文思、集三界之書,他聽信了——現在看來還是零進度。
最重要還不是這些。
而是他需要讓隐石仙君盡量對天庭重新燃起歸屬感,不能讓他下界為禍人間。
“我挑。”
楊歲卿仍是那幅讓人看不出悲喜的淡定樣子,應答後行了個簡禮離開了。
天帝觀他神色,不由大喜,認為自己猜測全對。
這位前戰将一定是老樹開花,想要個年輕徒弟解悶了。
天庭的辦事效率極高,天帝打發了楊歲卿後,先是趕去為赤玉仙君好好地籌辦了接風洗塵宴會。
随後,他即刻差遣仙印司,從近日成仙的名單裡挑了幾位資質甚好的神仙,命仙印司的仙使去文泉司給仙君遞個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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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印司的仙使,原是個兔妖修煉成精的。
從她成仙起,就莫名十分懼怕隐石仙君。
畢竟從小到大,她都聽着祖母的故事長大:當年天南邊境湧現了一個巨大的夢魇漩渦,天南衆妖因夢渦入了魔,妄圖集體進犯天界。
那時的隐石仙君十分嗜殺,一仙、一劍,隻用了數十年便蕩平了妖潮。
他身上侵染的妖血,大約比祖母吃過的鹽還多!
小小仙使站在文泉司的門前,瑟縮着抖了抖身體,曾經她也是領了天帝之命,來到這裡找隐石仙君了解文泉司的搭建情況。
那時她隻道這裡是個給仙獸走的小門,正當她左晃右晃,尋找着文泉司大門究竟在哪裡。
察覺到外人氣息的隐石仙君,就那麼施施然從那小門裡出來了,還順手扶了一把門上歪斜的文泉司招牌。
那一刻她與隐石仙君對視,險些吓得仙丹破裂。
現在的仙使來得多了,也沒有當年那麼懼怕了。
她用仙法輕輕叩叩門,幽幽地呼喚着“隐石仙君、隐石仙君,你開開門啊……”
斑駁的木門無風自動,驟然洞開。
仙使渾身一顫,差點吓出原形。
楊歲卿已達無訣無法之境,身無佩劍,也無需念動仙法口訣,手上功夫也沒閑着。
他穿着一襲樸素青衣,當年荻花劍沒找回幾片劍碎,他如今隻挂了一把普通石劍。
仙君又在澆他那些半死不活的仙草仙花,這場面看着真是毛骨悚然。
他那隻曾經提劍鞘的左手,正撚着一株仙草枯黃打卷的葉子細細觀察,殺遍衆妖的右手,則是提着仙露壺,往那些花盆裡一個勁兒地灌着天地精華。
那些仙草瞧着都是稀罕品種,仙使原本就是兔妖,天生與花草親近,時常打理仙印司的花花草草,她放眼望去,發現這裡有幾樣品種,竟是天北玄境才能催生的仙植。
另外還有一些仙草,她竟也不認得名目,應是極其罕見的品種。
看着那花葉形狀,也是旱地生長的仙草。真真是暴殄天物!
仙使暗自思忖,人人都說赤玉仙君與隐石仙君常常設宴約酒,那些大約是赤玉帶回來送他的伴手禮了。
可惜這些名貴草木,全被他養出了一幅即将歸西的死模樣。
仙使有口難言地望着他手裡的仙露,面容都忍不住微微扭曲了,那些花草明顯被澆得太過,再繼續這般殘害下去,這樣好的草木也禁不住他糟蹋。
小兔子仙使努力忍了忍,開口道:“隐石仙君……我來送仙人名單了。你的花……還是别再澆了。”
楊歲卿微微擡眼瞧了她一眼,手裡的仙露壺又傾了傾,那些仙露從盆沿漫了出來。
仙使隻能繼續在心裡發出一聲慘叫。
“不可,赤玉說要一周澆一回,不得怠慢。”
可是天北玄境很幹旱,我們天庭氣候特别濕潤!
這幾盆仙土的表面,明顯還沒幹透啊!
仙使在内心哭喊,不禁為這些仙草們瘋狂默哀。
楊歲卿平時收着仙威,但仙使仍會被他的氣場吓到。
她也不敢多說,生怕觸了楊歲卿黴頭,趕忙遞出記着仙人們名單的仙牌木屜,一溜煙跑了。
算了算了,仙君的花可以死了再種,她的小命卻隻有一條!
楊歲卿一手摟着木屜,一手扒拉着那些仙牌。隻好放下了仙露水壺,終于沒再澆他那些喪眉搭眼的仙花仙草了。
他低頭掃了一眼衆多仙牌,眼神在其間跳躍,似乎在玩“小公雞點到誰我就選誰”的遊戲。
遊戲結束,一枚刻着“聞人月”的仙牌脫穎而出。
很好,這個倒黴蛋就要成為他的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