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月見師尊支着頭睡了過去,忙細細地問了元澤。
元澤一複述,他聽來确實是那麼回事。
好好的,他們怎麼就回不去天庭了呢?
這話他也沒辦法跟元澤說,隻能悶在心裡。
準備扶師尊去房間的時候,他被人一碰就醒了,對着聞人月來了一句:“你又回來了。回來做什麼?”
聞人月道:“師父,我不回來能去哪裡?”
還指望你帶我回天庭……
他看師尊神色茫然,也不敢多問不能回去之事。都說當徒弟的要為師分憂,師尊明顯正為此事煩擾,他又怎能火上澆油!
師尊趁他離開,才将一腔愁緒向一個鬼傾訴,這分明意在瞞着他,不願讓他擔心。這份拳拳愛護之心!他領受了!
師尊沉默片刻,環顧四周,又摸了一把橫在一旁的劍,他垂下眼睛細看那把石劍,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荻花……哦,原來不是夢。”
他提着劍起身,沉默地跟着聞人月走進房中,一沾到床就睡了過去。
師尊的酒量也太差了,聞人月那邊還在開窗戶通風,一轉目光,發現師尊已躺進了床裡,還貼心幫他預留了半個人的身位。
他靠在窗沿,月亮缺了個口子,在天庭中看不見這輪明月,此景隻堪人間享。
元澤幽幽飄過來,說:“小時候,我常和娘親坐在屋下看着月亮發呆,無聊地數着果盤裡的葡萄籽數目,心中裝不進一點煩心事。越是長大,煩惱就越深,越往心裡去,就算我在紙上寫盡了千言萬語,心裡還是滞悶。”
“你能寫就是好事,”聞人月拿出那根“映月”的仙筆,說,“這根筆在我手裡真是埋汰了。我曾經見到那些話本中的方士不是拿着劍,就是拿着拂塵,潇灑奪目。誰料師父會給我一根筆作為武器。你瞧這筆頭綿軟無力,有時候手一撥還掉毛,看着就文弱不堪。”
“我瞧聞人兄你畫陣法時那樣厲害,又怎麼不算一種潇灑奪目?你這根筆能辦成的事,可比我寫的那幾篇文章厲害多啦!”元澤望着月亮說,“而且,你師父雖有一把石劍,但看這一路,他都沒用過幾回。說明你們方士修行,不在乎器具如何,而在于自身能耐吧。”
聞人月笑道:“别看你是個……”他把“鬼”字強行咽了下去。
頓了頓,他接着道:“……文人,但說起這些大道理,還真是有一套的嘛。”
他心裡有些不舍的情緒在暗暗發酵,似乎又在為元澤覺得不值。若那紫蘇是妖狐,元澤豈不是被心上人所殺,還是以那種方式……
他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希望盡快能找到那妖狐,好讓她給個答案來。
正當他這麼想着,手裡的仙筆凝出一滴極細的金墨,抽成纖絲散了出去,聞人月一愣,提着仙筆也不敢動作:“怎麼回事?它怎麼自己動了!”
“……是天書。”身後床榻傳來一聲疲倦的聲音,楊歲卿還沒躺一刻,就被他們擾醒了。
“師尊,快來,這根線一分為二了!”
“聞人兄,你的墨汁甩到我身上了!”
聞人月和元澤一齊叫道,金墨順着窗框延展出去的那根金絲已飄得太遠,看不清楚末端在何處。而筆端又抽出另一根金絲,柔柔纏在一旁站着的元澤身上。
楊歲卿坐起身,帶着一點沒睡醒的鼻音悶悶道:“你方才的思緒牽動了金牒天書,它在幫你找原稿所在。”
他改了傳音:“可能有幾頁原稿被妖狐帶走了,當時想讓你用追魂訣,追的就是她手裡的紙稿。陰差陽錯,隻召見了這鬼。”
“師尊,有這麼好的尋人法子,你怎麼不早些告訴我。”
聞人月大喜,這樣一來,他們豈不是能盡快找到妖狐了!
楊歲卿無奈下床,繼續傳音說道:“動用金牒天書是個捷徑,既是捷徑,便有它特殊的限制——金牒天書會暫時封印我的仙力。”
聞人月險些把那滴金墨甩出去,但他發現就算甩出去也不影響那兩根金線,它們十分霸道地在夜間抖抖索索,忠誠地為主人指明方向。
“别忙活了,在我們拿到原稿之前,這線斷不了。”楊歲卿理了理衣服,“接下來就靠你了,徒弟。”
聞人月實在怕了師尊這泰山崩于面前不動聲色的能耐,師尊失了仙力,他便成了一介凡人!
而他隻會三門仙訣,天書夢訣為入夢,追魂訣為尋人,千裡訣為逃跑。
一個能用來打架的仙訣都沒有,哪裡能靠得上?!
他看着旁邊呆站着的元澤,苦中作樂地尋思,他還無師自通了一個追鬼訣,更是坑死自己沒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