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聞人月坐在去往槐城的牛車上晃晃悠悠。
在他離開師尊身邊後,不知為何那股無邊困意又蔓延上來,脖子上的紅線溫溫熱熱地貼着他的脖子,好像溫暖的手指在攏着他。
聞人月努力撐了一段路,還是沒能忍住困意,就這麼睡了過去。
等他被周圍嘈雜人聲吵醒,驚覺自己已進了城,一伸頭出去,驟然驚起一陣聒噪人聲。
他縮了回來,撓了撓後脖子,疑惑地扒着牛車的圍欄再度往外看。
“這是誰家的小白狗跑丢了?”一個胡子拉碴的壯漢叉腰看着他,喊道。
聞人月松了口氣,好在師尊下的移形訣還未失效,不然問題可就大了。
“在咱們車上藏着,一聲都沒叫,真乖真乖。”
一個明顯十分愛狗的中年女人伸手過來,她怕吓到聞人月,捧出一點草料,在他面前空出了一塊地方。
“這是我發現的小狗狗!它脖子上,還挂了一支刻着字的筆呢!”
小芹坐在聞人月旁邊捧臉看着他,那眼神和她看大黃也沒什麼分别了。
“筆上寫了什麼字啊,小芹認得嗎?”
“人……還有什麼月……爹爹,這上面的字我認不全。”
“沒事,晚上爹再教你這個字。來,先下車。”
一雙厚實的大手先把小芹抱下了牛車。
聞人月嗅了嗅對方的氣味,此人應該是商隊的領頭人,也就是小芹他爹。
那領頭人目若朗星,眼睛微微帶些淺色,上下眼睫深長,倒不似一副商隊領頭的面龐,反而讓人覺得他該是個手握寶劍的俠客一般。
大夥喊着“雲大哥”“雲青大哥”“雲哥”“雲領隊”,各式各樣的稱呼聲淹沒了他,令他展顔一笑。
雲青将小芹放在地上,一撐一跳便翻上了牛車,沖着聞人月伸了手。
他家裡養了狗,因此是很有辦法的,先将手掌試探着放在了聞人月鼻底不遠處,等他來嗅了一下,才反手呼噜了一下他的額上白毛。
雲青摸完聞人月的頭,一撈他脖子上挂着的筆。
沒等聞人月警惕心乍起,伸嘴來給他咬上一口,雲青就已經很有經驗地松了手,低聲問:“你主人叫聞人月?”
真是倒反天罡!天底下哪有自己做自己主人的?
聞人月狠狠搖頭。
“你叫聞人月?”雲青想了片刻,又問道。
聞人月不知該不該點頭,貿然暴露身形已是意外,不該再留下姓名。他裝作聽不懂一樣左右晃了晃,眼神亂飄。
“那這筆就是你主人的東西,對不?”
這話倒也沒錯,師尊雖說不算是他的主人,但算是這根仙筆的主人。
聞人月仔細想了想,點了頭。
雲青松了口氣:“你看着聰明機靈,還記得家在哪裡不?你是從我們小桦村跟過來的,還是槐城郊外跳上來的?”
原來他們那小村子叫作小桦村,聞人月和師尊在裡面待了那麼久,都沒想起來問上一問,他嗷嗷嗷地叫了三聲,示意是前一個。
“小桦村?那便好辦了,你先跟我們一起在槐城做個生意,等我們走時,正好将你帶走,可以不?到時候憑着這支筆,我們幫你找主人。我們就暫時先叫你小白好了。”
聞人月本也是這個打算,如今不必他再多費心思搭上牛車了,這雲大哥可真是個好人啊。
他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搭在雲青手臂上,沖對方點了點頭。
聞人月被雲青交給了小芹抱着,他怕壓着這小姑娘,沒等她走兩步就要自己下地走。
“小白看着有靈性,會跟着我們。它不想讓你抱,就放下來吧。”
雲青勸着小芹放下聞人月,他跟着兩人身後走來走去地搖着尾巴,示意自己不會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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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月當人的時候,隻來得及去了一趟槐城的長生樓,根本沒好好走過這座城。
如今他變作了像狗一樣的四不像,倒是看到了不一般的槐城。
從低處去看,槐城種着堪稱城中密林的高大槐樹,走幾步便能看見一棵槐樹橫在路中央,有些鋪子的頂棚,甚至被槐樹枝條肆意穿破了。
店主們像是習慣了這生活一般,在頂棚破洞下擺着木桶,裡面接了不知哪日下過的雨水,水面略帶着些浮灰。
商隊牽着牛群與馬群走街串巷,先去了驿站喂它們吃草料,在房裡卸下行囊的商人們走進了熱鬧巷口。
雲青熟門熟路地走到一家小酒肆,招呼大夥坐下,随口道:“這滿槐巷的樹長得還是這樣好,土地都被頂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