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餘雯雯那聲震耳欲聾的告白響起時,趙柚梓的身體就驟然僵住。
接着,她親眼目睹了李安起身、走過去、将那個張揚的、穿着黑色夾克的、他親口說過“更好看”的女孩擁入懷中的全過程。
世界瞬間失聲。
周圍的嘈雜、眼前的景象都變成了扭曲的、無聲的畫面。
她低下頭,手指深深嵌入掌心帶來一絲麻木的刺痛,幾乎是雙手并用地推開面前的餐盤,踉跄着、低着頭、撞開幾個擋路的人,用一種倉惶的姿态沖出了食堂。
李安看着那個絕塵而去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感受着懷中餘雯雯因為激動和虛榮心滿足而微微顫抖的身體。
他的擁抱沒有絲毫松動,眼神卻越來越冷,深不見底的寒潭下,是連他自己都不敢觸碰的巨大空洞和失控感。
這“報複”的果實,帶着惡心的餘味。
李安擁抱餘雯雯的那一刻,目标就極其明确——刺穿趙柚梓的冰殼,逼出她的嫉妒、痛苦甚至憤怒!
他不在乎餘雯雯的感受,不在乎這段虛假關系的可持續性,更不在乎旁人的看法,甚至某種程度上,圍觀者越多越好。
他唯一想要看到的,是那個縮在角落裡的身影爆發!是趙柚梓崩潰、質問、甚至沖過來打他一巴掌都好!
因為隻有那樣,他才感覺她對他是有“反應”的,她才不是一塊冰冷的石頭。
哪怕這反應是負面的、失控的、充滿恨意的,也證明他在她心中并非真正虛無,證明她之前的冷戰也不過是硬撐。
這種扭曲的驗證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對抗被徹底漠視痛苦的救命稻草。
李安在食堂那冰冷擁抱所帶來的“認可”信号,如同給餘雯雯打了一劑強勁的腎上腺素。
她的“重拾信心”瞬間膨脹為一種近乎亢奮的“勝利者宣言”。
餘雯雯幾乎是粘在李安身邊走進集訓教室。
她不再去模仿趙柚梓的角落位置,而是堂而皇之地将自己的書包放在緊鄰李安的桌子上,原先是一個男生的位置,被她用“女友特權”強勢要求換位。
她會頻繁側過身,肩膀緊挨,手臂幾乎觸碰,用甜得發膩的聲音小聲問:“安安~這道題好難哦,你教教我好不好?”
“你累不累?喝點水吧?” 故意把保溫杯放到李安手邊,手指“不經意”劃過他的手背。
當李安真正專注解題時,她會故意用手去碰他的草稿紙,或者誇張地替他翻頁,發出窸窣的聲響。
看到趙柚梓進教室,她會立刻将身體更緊地貼向李安,甚至把頭靠在他肩膀上,李安通常會身體微微一僵,但絕不推開,任由她表演。
每次午餐時間,餘雯雯必定早早在李安常坐的位置旁霸占好位置。
她會把自己飯盒裡的菜夾到李安碗裡:“安安,你太瘦了,多吃點~”
或者直接用自己用過的勺子喂到他嘴邊,李安會皺眉避開,但不會呵斥。
最誇張的一次,物理老師課間提問李安剛上講台解答一道題,餘雯雯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走上講台,拿起闆擦就幫他擦已經寫下的演算步驟,雖然完全擦錯了,仍用撒嬌的語氣:“錯了錯了,這裡應該這樣~”
李安當時臉色瞬間鐵青,下颌線繃緊,但他硬生生忍住了爆發的沖動,隻是用極低沉的、帶着冰渣的聲音吐出兩個字:“下去。”
餘雯雯反而得意于他對自己“縱容”式的“小要求”,乖乖下去,還沖台下做了個可愛的鬼臉。
而李安,則像一尊冰冷的雕塑,默許着餘雯雯大部分的表演,甚至提供舞台,不推開、不立刻打斷。
趙柚梓的反應一次比一次平靜。
如果說食堂事件後她的回避是逃離,那麼現在,她仿若未聞,面無表情地解題、吃飯、離開。
最先開始煩躁的是李安,餘雯雯越是在他面前“表演”熱戀,他内心對她的厭惡就越強烈。她的觸碰讓他身體緊繃不适,她的聲音像噪音一樣擾得他頭疼,她的炫耀和捏造更是愚蠢透頂。
他隻是為了刺激趙柚梓而強忍着這份巨大的不适。
但這種忍耐每分每秒都在消耗他的精神,讓他的眼神越來越空洞冰冷,周身的氣壓越來越低,連他身邊的同學都噤若寒蟬,不忍直視。
李安那空洞冰冷的眼神、私下的絕對沉默、以及對任何真正親密嘗試的抗拒,像一根根冰針刺穿了餘雯雯精心維持的泡沫。
一切都是因為趙柚梓!她裝可憐、裝清高,用那種躲躲藏藏的樣子勾引李安卻又假裝不要!
李安給予她的屈辱有多深,她對趙柚梓的恨意就有多重。
她要讓趙柚梓加倍地承受這些!
放學後一小時,教學樓喧嚣漸散,暮色初染。
趙柚梓習慣性地伸手摸向書桌深處那個固定角落——那是她存放競賽筆記本起的地方。
指尖觸到的卻是一片冰冷、粗糙的木質桌面。
她推開擋在前面的凳子,彎腰幾乎将上半身探進桌膛深處,雙手摸索着每一寸空間。
沒有。除了幾片橡皮碎屑和一支斷裂的鉛筆芯,什麼都沒有。
“嘩啦——”
書包被整個倒扣在桌上,雜物散落一片。舊練習卷、幾本教材、一個磨損嚴重的文具盒……
她本以為是一場意外,可是接下來幾天,趙柚梓放在教室書桌裡的備用草稿本會被塞進垃圾桶底部,上面沾滿油污。
她剛寫滿分析步驟的物理試卷背面被潑上不明液體,墨迹模糊一片。
她常喝水的保溫杯,數次在課間操後不翼而飛,幾天後又重新出現在角落布滿灰塵,趙柚梓眉頭緊鎖,她本來不想惹事,可偏偏有人總是找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