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吧,他确實當過幾年太子,也确實敗于親姐,失了皇位。
但看這年景,戰士有軍饷,百姓有餘糧,童稚有書讀。
看皇姐這皇帝當的多好啊,若是他來,也定是比不上的。
坐在攆上,他依舊覺得困倦,腦子也沒閑暇去想旁的。
已經下朝了,他直接到皇帝住的宸安宮外等着。
大太監去通傳了。
大太監出來了。
大太監讓他好好侯着。
背靠殿前的雕龍抱柱,懿王又優雅地打了個哈欠,眯着眼,甕聲甕氣地對大太監道:“勞公公陛下得閑再喚我。”
依舊是一副站着就要睡着的模樣。
大太監悄悄去女帝那邊打了小報告。
女帝批奏折的筆一頓,問:“先帝貶過的人,還剩哪些還在外地?”
“通遠洲懷南縣有個有骨氣的小縣令叫沈學林,先帝爺貶過去的,已就值兩任,沒啥功績。”大太監道。
“沈學林啊,朕有印象,原先還是太學的師父,怎被貶到那麼遠去了。”女帝托腮細思了一下,“沈學林是個有才學的,召回來吧,留在翰林院,就那裡了。”
“諾。”大太監聽完就要去拟旨。
外頭睡的正香的東方潛一下驚醒,他剛剛做了夢,夢到他皇姐真把他趕到了邊境,還把他的金絲楠木大床劈了當柴燒了。
夢醒,聽到大太監的宣旨。
東方潛過去捏了一把大太監的胳膊,聽到他哎呦一聲慘叫,才确認不是在做夢。
“通遠洲?懷南縣?”這與邊境也差不遠了。
“能帶床嗎?”東方潛問。
“不成,陛下說了,沒幹出功績來,就把懿王府也給您劈了當柴寄過去。”大太監揉着胳膊,雖疼,也架不住他的幸災樂禍。
東方潛颔首領旨,擡眸往裡頭瞥了眼。
南邊,再不濟也好過西北黃沙。
…
懷南縣很窮,縣令沈大人除了官服,其他衣服補丁不少于兩處。
懷南官學很大,很氣派,是整個懷南最大氣的所在。
沈大人說,聖人曾雲有教無類,再窮,也不能窮後代子孫。
南芝到官學時天還沒全亮,她慢悠悠地走在青石闆路上,周圍鳥鳴聲伴着人流湧動。
到了她之前就讀的應試班,透過窗戶,她看到學堂裡已經有好幾個學子已早早來到。
能進官學的都不容易,那些出身微苦的更是珍惜這不容易的學習機會。
“咦?”南芝又湊近看了下,除了她的位置空着,她後面的那個位置也沒人。那個總是第一個到的書呆子這是轉了性子了?
他叫什麼來着?想了下,一時沒想出來,南芝索性也不想了,退學後,以後應當也沒接觸了。
等先生到了,跟先生寒暄了幾句,退了書本費,南芝揣着那幾個銅錢,正要離開。
“南芝。”
有人叫她,南芝蹙眉停住腳步,回頭看去。來人是一身材高大,體胖渾圓,脖頸上戴着兩斤重的金鍊,一身錦緞的年輕男子。
官學人并不多,大家多少都見過,她記得清楚,這人叫馬有金,是縣城金銀鋪掌櫃的小兒子。之所以能進官學,還是因為家裡捐了一條石闆路。
他生性頑劣,不喜讀書,夫子也不敢管教他。
他就那樣當着先生的面,呼喘着粗氣,小跑着出了教室。
“為何退學?”馬有金走到南芝面前停下,看他樣子,似乎還帶了點被隐瞞的惱怒。
“學不來,不學了。”
南芝對他禮貌一笑,婉言謝過,正要離開,那人再次次攔到她面前。
“那你等我。”
他說的鄭重,南芝卻一點都聽不明白。
她朝他禮貌笑笑,看向學堂内,輕聲提醒:“夫子年紀大了,受不得氣,馬公子還是先回學堂較好。”
馬有金隻是不耐煩地瞥了眼裡頭已拿起書本的夫子,盯着南芝,目光灼灼:“你一定要等我。”
…
懷南縣的縣衙統共七人,一個縣太爺,一個萬能的師爺,一個全能的仵作,還有四個啥事都幹的“四大名捕”。
現在南芝來了,懷南縣就有了第五個能幹活的捕快。
縣太爺是十年前調過來的,因為懷南縣太窮,一沒功績二沒過錯三沒人肯來,也就一直是他在任,一直沒換過人。
師爺姓沈,跟着縣太爺過來的。跟李叔也算是老交情了,聽說他們剛來就任那會兒,縣衙就隻有李叔一人在,整的他們以為縣衙窮得隻剩一個捕快。
其他幾個捕快也都是老手,另一個姓李的也是個精瘦的老頭,與李叔是堂親,最為熟絡,兩人還是毛頭小子的年紀就在縣衙工作了。一個姓張,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壯漢,平時話不多,也不會來事。還有一個姓王的中年漢子,個子不高,人猴精猴精的,是個閑不住事的人。
他們在縣衙的年頭也都不短于縣太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