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屋前花圃上倒是沒有種菜了,反而是一排低矮的山茶木。
卧房的門沒關,一眼看過去,能看得出這位沈公子屋内陳設也是簡潔的很。
她老實站在門外,拘謹地問了句:“我能進去嗎?”
胡仵作隻瞥了她一眼,道:“你大頭叔不在。”
聞言,南芝立即收起所有的僞裝,大步踏過門檻。
屋内如她猜想一般,沒有多餘贅飾。正門進去便是一處桌案,書桌前頭椅子上仰躺着一人,脖子歪垂,早沒了生機。
他還維持着遇害時的模樣,隻淺淺用一張布帛蓋住面容。他隻着灰白的棉布裡衣,披着的靛藍外袍早滑落于地上。
“可會害怕?”胡仵作走至屍體旁,半蹲下身子,手指掐着布帛一角,側身詢問南芝。
南芝搖搖頭,也跟着走過去,低頭,便對上一雙充血赤紅的眼眸。
想起[亡魂引渡協議]中的記載:人死七天魂魄離身,若遇接引使,則提前。
在沈大人屋中,因為也沒親眼見到屍身,她一時沒能記起。現下與沈公子來了個四目相對,南芝下意識後退。
胡仵作無奈搖頭,擡手就要将絹布蓋回去。
“沒事,我不怕。”南芝死死盯着沈公子瞪的老大的眼看,除了夢境中,她還沒在人世間見過亡魂。
南芝看的出神,越看,越覺得這個沈公子很是熟悉。
雖然此刻的沈公子面色青紫,眼球外凸,舌頭都微微向外伸出。看他坐姿,應該是挑燈夜讀時,被人從身後拿繩索缢死。
可南芝就是覺得他像一個人。她問胡仵作,“胡大哥,你可知道沈公子名諱?”
胡仵作微微搖頭,道:“公子不常出現在人前,我都沒見過幾面,更何談認識。”
“這樣啊。”聽他也不知曉,南芝側身靜靜看他驗屍。
隻見他什麼工具都沒用上,隻是用布帛墊着手,将公子面容扶正。
他問南芝:“知為何我不先驗毒不?”
南芝點頭:“面色因窒息而青紫,脖子上有血痕,眼球充血突出,這些都是缢死的症狀。”
胡仵作欣慰點頭,又問:“那你猜猜,我為何又要驗毒?”
南芝托腮想了下,擡眸看向胡仵作,疑惑問到:“公子也是中毒而亡?”
胡仵作搖搖頭:“沒有中毒,單純是被人從身後用繩索所害。”
“為何……”作案手法相差過大,讓人隻以為不是同一人犯案。
就在南芝還想靠近些去看個詳細時,眼前的沈公子那大睜着的眼眸悄然閉上。
南芝趕忙捂住嘴,以防自己驚呼出聲。
胡仵作将這一切看在眼底,無奈道:“走吧,再翻翻縣衙,看看有沒有能替我們洗清嫌疑的證據。”
“南芝?”
突如其來的聲音又再次驚了南芝一下,她回過身,便與那灰白布袍的男子對上視線。
“是你。”
“怎麼了?”她開口的同時,胡仵作那關切的聲音也同時傳來。
“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恐怖。”沈修明似乎也不能肯定南芝能否看到他,他伸出手,在她眼前試探性晃了晃。
“我沒事。”南芝微不可察地朝沈修明點了下頭。其實他并沒有變得多猙獰可怕,還帶着生前的模樣,一身書生氣,隻是比生前蒼白了幾分。
南芝擡步跟上胡仵作,解釋道,“我隻是突然想起一事,我認識沈公子。
“你認識?”
南芝肯定地點頭,她認識。
不止是認識,還曾有過不少交流。
因為,沈公子就是那個今日缺席的同窗!
這時,沈修明适時候出現在南芝身前,問:“南芝怎會出現在縣衙?”
南芝不動聲色地向他展示了下捕快令牌,不習慣地擡眸看了眼胡仵作,确認他真的看不見,才又将視線移向沈修明。
沈修明一副驚訝的樣子,不解問到:“南芝成績這般好,怎突然就退學來當捕快了?”
她沒有選擇回答沈修明的問題,而是看向胡仵作,認真道:“我與公子是同窗,一個班的。”側頭看到沈公子巴巴的眼神,無奈補充到,“關系還不錯。”
*
驿站的床睡着硌人,哪怕事先已鋪了厚厚的褥子,東方潛仍覺得渾身不适。他微微翻身,察覺到手邊碰到了一個硬物,東方潛不以為意伸手撥開。
待睡足了,他這才想起迷糊中碰到的東西,一看,竟是一古樸泛黃的卷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