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被抓時,他們幾個在梁文的慫恿下,還想倨傲一回。可一看梁文的舅舅都被關進來了,也聽說了縣衙來了個大人物,幾人現在也是不敢輕舉妄動。
被關進來不到一個時辰,他們身上的書卷氣都被大牢内的煙塵掩蓋,隻留下半臉的狼狽。
幾人剛進來,就有一身形瘦削的書生伸出胳膊,大聲嚷道:“我說我,說我都說!”
南芝略感詫異地看向這人,這人便是最早攔住他們去路的那人。
随着師爺話落,那人已滔滔不絕起來。
他說都是梁文慫恿,讓他們随意鬧事,反正縣衙的人不敢惹梁家。
“為何?”南芝不解,就算沈大人會看在梁家出錢的份上給幾分薄面,他們三個?
“我……我也有話說……”又一跟班匆忙上前,隔着牢門,看向師爺,“我都交代了,能不能輕些處置?”
師爺剛颔首,那人便迫不及待道:“是梁文跟馬有金不和,除馬有金外,整個官學就數梁文家境殷實!若是馬有金名聲不好退學了,那麼鄉試的推舉名額将落到梁文頭上!”
聞言,南芝眉頭蹙的更深,怎還牽扯到了馬有金?
他說完,不敢再去看梁文一眼。他們家境普通,一直隻當梁文身邊的捧哏,也不過是仗着他的勢,在官學說話大聲些。眼下,怕被退學,被馬家人清算,隻一股腦将所有事都推梁文身上。
坐在草垛上梁文面沉如鍋底,他将牙咬的咯吱響。
看那書生說完還欲再補充什麼,梁文一腳踹過去,将人踹倒在地。
師爺淡聲:“牢内動武,罪加一等。”
“嗤。”梁文不屑冷笑。
“阿文!做的對,就是不能對他們客氣,什麼流放,我不信沈大人敢流放我!”梁家管事看到好侄兒還有氣性,他也被激起了鬥志。
南芝握着筆,旁的是幹稻草伴着灰塵的味,身前是煤油燈的油臭味。看這對叔侄還一副張揚樣,她強壓下心下不滿。
冷聲提醒:“交接完畢後沈大人便會離開懷南縣,新的大人你們也見過了,他可沒有沈大人好脾氣。”
一想到那衣着華貴的年輕人,叔侄二人都是一怵。
隻是一想事情都不是他做的,量他們也沒證據,更是理直氣壯:“私底下跟這幾個蠢貨提了幾嘴而已,你們不會也當真了吧?”
“好多人!縣衙外面烏泱泱的,來了好多人!”他們這邊還未審完,李大頭已帶着大嗓門進了牢房。
“天呐!新縣令上任像是把家都搬過來了!”他感慨。
二叔從他身後擠過來,他淡淡瞥了老哥哥一眼,揶揄道:“沒見識,這不沒帶夫人兒女,怎能說是把家都搬來。”
“是吼。”李叔後知後覺,“那他家裡人手可還夠用?”
“這個……”
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讨論,南芝聽得咋舌,這和皇帝是用金鋤頭鋤地有什麼區别……等等!夢中,她那個父皇是用玉鋤頭鋤地。
……
牢房裡的事先擱置,幾人出去後,果真看到縣衙外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依李叔回憶,沈大人當時來懷南不過是帶了二三十号人。眼下,外面這烏泱泱看不到盡頭的車隊,恐怕要有上千人了吧!
見師爺出來,便有兩人自隊伍前面走出。二人皆是二十出頭模樣,一個文官謀士打扮,一個腰環配劍,護衛打扮。
“你便是沈師爺?”說話之人是那謀士打扮的,他生的面白無須,聲音較一般男子來的尖細,字字句句都帶着刻意壓低的腔調。
南芝“見多識廣”,一眼看出這是個宮裡辦差的。五百年了,公公們言行舉止咋都不帶變一下的,讓人一眼看穿。這出門還帶個公公,再看那出行儀仗。
她趕緊停下胡思,将腦中不切實際的想象趕出去。
“咱家姓易,奉陛下之命侍候懿王起居。”易公公行的筆直,他也不客套,直接說明他的身份。
易公公的話點明了她心中所想為真,南芝不可置信往後頭看了下,怎……被貶到了這麼遠?
易子實環顧了下周圍,見衆人都立于原地,沒有要去請沈大人的意思。
“為何不見沈大人?”他問。
師爺環顧了下周圍,見在場之人雖非富即貴,可他也不敢聲張,上前幾步,靠近易公公示意他附耳過來。
聞聽之後,易公公眉頭微蹙,低聲道:“即使如此,那這接任流程該如何進行?”
“嘿!真是新縣令大人?”旁聽好一會兒,李大頭震驚。
“嗯?”易公公挑眉,看向聲音來源,見是一兩鬓霜白的老者。他眉頭再次蹙起,道:“莫非還能有假?”
“那…沈大人呢?”李叔再問。
易公公理所當然道:“沈大人自然是回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