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若是有外人瞧見,一定會覺得這夥人不太正常。
他們領頭十幾個年輕人,押着一個衣着淩亂、披頭散發的糟老頭,像是要趕赴刑場一樣,場面怎看怎怪異。
官學大門緊閉着,門房在小屋中酣睡,李大頭上前,真要敲門時,那一旁的段副手悄悄從牆邊縮回腳。
有了門房開門,衆人輕輕松松走到躍鯉池邊上,幾人剛停下腳步,一陣涼風吹過,大家不由得都打了個寒顫。
“好冷!”人群之中有人出聲。
擡眸看去,水面被微風泛起絲絲漣漪,南芝擡眼看去,水下兇魂在夜幕下更為嚣張。
他盤在水面下,瞪着充滿怨毒的視線,緊緊盯着地面上的人。
南芝看向被鉗制着,故作萎靡的張半仙。他沒有看向水面,反而看向自己,嘴角微微上揚。
“走,讓老騙子站在池邊,看看能不能引出鬼來。”人群中有人提議。
半仙趁着那夥人放松警惕,掙脫束縛,還順手奪過了煙杆。
就見他如獲至寶,将煙嘴拿在懷中使勁摩擦了幾下。過後,他不急不慌的吧嗒着煙嘴,像是沒聽到那句話一樣,悠哉地看向衆人。
“老東西,你真不怕?”李大頭小聲揶揄。
南芝看那水下兇魂悄然露出半張臉,眼裡寫滿貪婪。她曾見過這個眼神,同那些想奪舍她軀殼的怨念一樣,兇魂,盯上了他們的軀體。
有人想靠近,南芝趕緊将人攔下。
那人打了個寒顫,看向水面:“這麼冷,真…真的有鬼?”
有幾個不信邪的,往後退了幾步,驚駭地發現,真是越靠近水池越覺寒冷。
水面渾濁,朦胧月色照不進池底。
那兇魂慢悠悠地往岸邊靠近,離水面近的地面漸漸漾起水汽。
李大頭也不清楚,他也沒真正見過什麼妖怪鬼物的,他擡眸看向張半仙。
沒人注意那水滞一點點往人群移動。
張半仙移開煙嘴,看向段副手:“小子,你最有能耐。”
一聽自己被誇獎,想着自己已經下過一次水了,還把水裡那個鬼東西的骨頭都搬上岸了。
這麼一想,好像就不害怕了,段從星鼓足勇氣,往池邊走去。
“那是自然。”
看他不害怕,旁的小年輕也不怕,一臉崇拜地跟着他一起走。
順着他們的步伐,南芝看到那兇魂已經探出半個身子,正死死盯着朝他走去的段副手。
兇魂面龐腫脹,頭發濕漉漉搭在面上,遮去了半數面容。隻有那雙漆黑泛着貪婪的眼瞳,在夜色中格外顯眼。
他見到有人走近,伸出手,嘴巴已咧開,發出貪婪的嗬嗬聲。
南芝見狀正要上前,被身旁的李叔一把拉住:“你湊什麼熱鬧。”
她看的心驚,忙對那邊幾人開口:“段大人,當心地面。”
見段從星停下腳步,南芝稍微心安,不過片刻,她的心髒再次揪起。
水下兇魂不滿地瞪向她,随即身軀再次浮起,伸出漆黑浮腫的雙手,隻差一點便能抓上段副手的衣擺。
“張伯父,你就隻幹看着嗎?”
張半仙眼睛眯着,無所謂道:“老夫都說自己不會了,是你們非要把我拉過來。”
“别别靠近!”李叔嗓門大,一聲大叫直接叫住了衆人。也幸好這附近沒民居,不然他這嗓門下去,明天得有不少人要到衙門投訴。
“為什麼?”段從星雖不解,卻也是回頭,趕緊離躍鯉池遠了些。
他還不往搓搓胳膊,總覺得方才冷的很。
待身體暖和些了,幾人齊齊看向一臉着急的李捕快。
李大頭視線死死盯着地面,語氣驚駭:“地……地上有水漬。”
他們聞言,看向欄杆下,果然,那兒漾開了好大一片水漬,像是水下有什麼東西,趴在那一樣。
眼看危機解除,南芝拍了拍胸脯,她走近張半仙:“張大伯,這裡的事你似乎一清二楚。”
張半仙拿着煙杆的手一頓,半眯着的眼睛看向南芝,似笑非笑。
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他開口。
南芝捏緊了袖中的卷軸,看向那依舊怨恨瞪着她的兇魂。她出門急切,将那柄劍當在屋中,此刻,她僅有卷軸之中的一百功德可用。
在她思慮間,兩根暗沉幹枯的手指擋在她眼前。
張半仙指尖夾着一張黃符,笑眯眯自她眼前移開。
“正宗道門天雷引,一兩一張。”張半仙笑吟吟地将符篆收回,笑嘻嘻地吸着煙嘴,耐着輕松的步伐,朝池邊走去。
南芝愣愣站在原地,腦中都是張半仙臨了那句:“忘了,你有功德,用不上老夫這符。”
她就知道,他果真不是一般人。
随着半仙走過去,水下兇魂像是受到什麼驚吓,騰一下縮回水下,遊到了湖中央,怨恨地瞪着張半仙——手中的符紙。
還沒等南芝上前細問,便看到張半仙又重複了一句先前那話,上前兜售他的符篆。
也不知他是從哪變的,手指一動,原先一張的符,一下成了一沓。
一兩一張不知用途的符紙,南芝怎也沒想到,竟會引起哄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