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前頭的平道上，那副屍骨依舊被随意置于地上曝曬。

明雪站在屍身前，若有所思。

見到南芝走近，她垂眸，看向地面那具骸骨。白骨上的淤泥幹涸，被扯上來的藍綠色水藻也脫水，幹巴巴地附在骨架上，失去全部活力。

“是這具屍骨啊。”南芝也上前，骨頭上沒有任何亡魂氣息，也沒有黑色怨氣環繞，兇魂不在這上面。

“你有什麼發現？”她問明雪。

明雪搖頭，小聲：“人間有什麼好，為什麼都要留戀塵世。”

南芝也不懂，她擡眸看向明雪，見她眼中閃過一絲悲憫，她有些好奇地湊近了幾分，見她很快已恢複成原有的淡然模樣。

明雪淡笑，收回視線，看向南芝：“你說這世上所有的鬼神傳說，不都是那些東西貪戀人間，不願離去造成。”

“我實在是想不通，明明話本上都說仙境有諸多美好，可那些神啊鬼啊，卻一個個非要留戀人間。”她說着，像是自嘲般，輕笑着搖搖頭。

“你信這世上有鬼嗎？”南芝問。

擡眸，四目相對，明雪眼眸微微瞪圓，看向南芝。她輕點了下頭，抿唇：“信。”

“讀書人，這般迷信可不成！”說着，南芝學着李叔的樣子，過去輕拍了下她的肩膀。擦肩而過，南芝猛然回身，方才，她看向明雪，仿若變了個人。

一身白衣，烏發披散。

南芝也笑，擡步向部堂内部走去。

“是啊，我也好奇，為何一個個非要來這人間。”

……

剛走出沒兩步，南芝聽得身後有人叫她，她回身一看，就見段副手三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一知半解地，南芝随着他們三出了縣衙大門。

她小心翼翼問三人：“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段從星一挑眉，嘴角一彎，得意道：“去抓那個老騙子！”

難得，有人比他還冤大頭。

一旁跟在身後不遠處，林遠揚了揚手中配刀，同樣一副憤慨模樣：“敢騙小爺錢的，在這懷南縣他還是第一個！”

南芝向後看去，明明一樣的面容，可此時的林景卻是腳步微頓，一副不想與二人熟識模樣。

她刻意放緩腳步，待林景走至身旁。南芝小聲問：“他怎麼發現的？”

林景也正奇怪着，他從懷中掏出那張黃符，這種一看就劣質的黃符，不解自家兄長為何要買多張。

聽到南芝的聲音，他輕笑：“昨夜段副手又去那水池邊了，你猜怎麼着，戴不戴符都不覺得冷了。”

南芝伸手接過符紙，如那日給她的那張一樣，粗糙的黃紙，上頭用朱砂寫着幾個草書。

符身上下流淌着淡淡藍色電紋，是引雷符無誤。

那躍鯉池外不再感到陰寒，莫非，真是因為他們那一通亂砸，真将水下兇魂給砸死了不成？

将手上的符紙還回去，南芝笑問：“那要如何定他的罪？江湖騙子？”

林景搖搖頭，看向少年昂首闊步的兩人。

“河伯娶親的故事你聽過沒？”他問。

見南芝點頭，林景輕笑道：“這回，統領他要老騙子親自下去，把水底的東西撈上來。”

說話間，便看到前頭的段從星腳步停下。像是聽到二人的對話，他眼眸彎起，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他靠近二人，神秘兮兮地小聲分享：“今日，我就要揭穿那個老騙子的真面目！”

“揭穿了又如何？”

段從星昂首挺胸，雙手叉腰，嘿嘿笑了幾聲，才說到：“不如何，隻要他露一手抓鬼的本領！既然他還會畫符，本領這般大，想必比起買他的黃符，讓他親自下水去，把鬼抓上來更為有效率！”說着，似乎也覺得自己計劃完整無缺，段從星繼續往下說到：“就讓他去抓，不敢下去就坐實了他就是個老騙子。到時候騙我們銀子的事，我們一定深究！”

說完，他眼眸彎起，神态輕松，往前大步走去。

“其實銀子的事，我們也沒那麼在意，主要是想看他抓鬼啦！”林遠在旁補充到。

林景無奈看向前頭二人，側目同南芝相視一眼，他無奈聳肩。

“就是這般，旁的都是次要，主要是下水池。”

南芝聞言微微吃驚，原來段副手還是這般記仇的一人。追究是假，真正要的是張半仙下躍鯉池啊！現在天氣也沒那麼的寒冷，張半仙那老身闆，應該是能扛得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