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南芝剛到縣衙點卯,便尋了個借口,辭别李叔,她想先去城東廢棄醫館先看看。
林景快步上前,道:“是要去查八年前那案?”
南芝探了探腦袋,見二堂門窗都緊閉着,想來大人應該沒醒,她點頭:“是啊,大人還未起身?”
“嗯。”
因着身份存疑,扈江蓠這幾日一直待在縣衙,被人盯視着。
還是早市,街上行人不少,他們前後走着,一路上,林遠跟段從星的話就沒停過。
他們盤算着昨日結案的功勞,想着要是等這樁陳年懸案也結了,他們回京之後,該有多少人羨慕。
“南芝。”段從星開口,“你認識女仵作年歲長,她真的沒說謊,真是當年那個案子的幸存者?”
被幾雙眼睛盯着,南芝下意識點頭。
她跟她相處也不多,隻是既然李叔他們都信江蓠,她信他們。
見她點頭,段從星還是盯着她看。比起女仵作,他覺得南芝也很可疑。
“你是從哪裡來的?真沒騙我們?”
“安滄城逃難過來的,段大人你這是要戳我心傷?”南芝無奈,轉過身面對還在喋喋不休的兩人。
立功心切,他們這是将所有人都當嫌犯了。
幾人一路向城東走去,越走周圍路過行人越多,南芝以前沒到過這兒,隻聽說過,以前城東也差不多荒涼。
後來是有了個神醫館落地,這兒屋舍才漸漸多了起來。
懷南縣人口中的神醫自然就是扈大夫,他自幼出家到外地給人當學徒,學了幾十年,想着家鄉荒蕪,大夥生病連赤腳大夫都排不上。
最終,扈大夫放棄外頭的好生活,帶着妻兒老小回到懷南縣,建了一個小藥廬,便宜給人看診抓藥。
後來,藥廬成了醫館,扈大夫名聲大噪,有了神醫名頭。而他醫館所在這地,也吸引了許多商賈有錢人家定居。
越往裡走,房子便越是老舊,路上行人也少了許多。
“怎麼越走越偏,該不會是走錯路了吧?”林遠上前幾步,他看了看周圍逐漸陰森的環境,心底一陣發虛。
“我也沒來過,要不找了人問問吧。”說着,南芝停下步伐,看向周圍。隐隐聽說這處才是以前的東街大市,隻是現在這冷清模樣,讓她想找個人問路都有些難。
南芝環顧四周,很快鎖定了目标。
還沒等她走幾步,面前一陣争吵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擡眸看過去,那是一家看起來生意并不好的煎餅攤。
攤位前一個人沒有,攤主看起來是一三十出頭的小夫妻。妻子手上抱着孩子,正一臉戾氣,指着正在擀面的丈夫,破口大罵。
“夫妻吵架嘛,有什麼好看的。”段從星隻看了眼,便别開腦袋。
餅攤生意并不是太好,上面零星擺着幾張雜糧餅,看起來像是放了許久的樣子,并不新鮮。
南芝看的并不是那對夫妻,而是妻子手中抱着的孩子。
那婦人顯然并不會照看孩子,她将孩子挽在胸前,手腕勒着孩子胸腔,全然不顧小孩已得勒的面色青紫。
孩子聲音都哭啞了,隻一個勁抽噎打嗝。
“肚子餓了,想吃餅了?”段從星見南芝一直在看一處油煎餅攤,他也擡眸往那攤位看去。
“是。”南芝說着上前,走到攤位前。
“老闆,煎餅怎麼賣?”南芝禮貌開口。
見有顧客上門,那個妻子攬着孩子閉了嘴,眼神仍是一瞬不瞬瞪着自家丈夫。
“二文錢一個。”漢子聲音長得憨厚老實,說話時就連聲音都讓人覺得是個質樸醇厚的小攤主。
目光不動聲色撇過竹籃上幾個薄厚不均的餅,南芝道:“那我要三個,我看老闆你正在擀面,索性我們也不急,就要你現做的這幾個如何?”
餅是普通的油煎餅,上面蔥花都沒一個,二文錢略貴了些。
“挑…”婦人剛想開口叱責,見到南芝身後還跟着三個衣着光鮮的年輕男子,她閉了嘴,攬着孩子上前。
“新鮮的煎餅,客人要來兩張嗎?”
“嗚嗚…”似乎是感覺到有人靠近,婦人臂彎上的稚童抽噎兩聲,又嗚嗚啜泣起來。
段副手當即表示他跟南芝是一起的。
南芝同樣聽到小孩的哭聲聲,她關切着上前:“嬸子,你家孩子這是幾個月了?”
靠近幾分,看的更加清楚,孩子隻用舊布裹着,看不清是男孩女孩。婦人并不喜歡南芝的靠近,加上孩子一直哭個不停,她瞥了南芝一眼。
“三個月了。”
“三個月了啊。”不懂孩子的南芝伸手,撫上孩子面頰,入手溫涼,并不是發熱之症,離的近了,更能看出孩子面色青紫,狀态很是不正常。
“他是生病了?”她問。
“沒病,昨晚沒睡好,被鬼吓了。”女人沒好氣道,絲毫不想安撫一下哭到抽噎的幼童。
“怎麼有鬼?”南芝驚訝,她看向婦人,眼裡滿是惶恐。
婦人睨了她一眼,随手拍了仍在哭泣的孩子一下。
“死鬼想吃小孩不是正常。”
“是啊。”南芝點頭,她看向依舊面帶不耐煩的婦人,問,“嬸子似乎心情不好?”
“呵。”那女人冷笑一聲,繼而又瞪向自己丈夫,冷聲道,“嫁了個窩囊廢,心情能好就奇了怪了。”
“哦……”是夫妻矛盾啊,可夫妻之間起了矛盾,不顧孩子死活,她還是頭一遭遇見。還欲再問,就看那妻子瞪了自己一眼,摟着孩子,頭也不回,往攤子後的屋子裡走去。
看向她冷漠的背影,還聽到她那傳來的小聲嘀咕:“什麼人啊,跟縣衙的捕快盤問一樣,還真當我們是犯人不成。”
南芝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眉頭微蹙。
“抱歉啊,我家婆娘正在氣頭上。她也是被吓得,這好端端,突然鬧鬼,其實我也被吓得不輕。”
耳邊傳來那漢子憨憨的聲音,南芝回過身,扯出笑臉,應了句:“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