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步站上冥途,浣汐沒有急切走向新生,她轉身,向着南芝與老者所在方向,鄭重行了個大禮。
“阿伯,南芝,謝謝你們!浣汐來生還想遇到二位,浣汐也想報答二位的恩情。”
南芝笑着同她揮手道别。
她也當謝她才是,眼看卷軸上功德數量竟是三百零五,南芝有些詫異,待看浣汐身影随着冥途一道消失在遠處。
南芝趕忙低頭去看卷軸上的功德數量。
眼看卷軸上功德數自三百零五直接加到了四百二十五。
她詫異地擡眸看向老者,見老者仍盯着冥途消散方向,南芝斂起思緒,揚起笑臉,看向另兩亡魂。
她走近二魂,低聲詢問:“你們想投胎嗎?”
小琪跟紅柔低着頭,一言不發,她們身旁的怨氣飄動着,像是在替她們作答。
南芝無奈看向老人,搖頭。
浣汐因為這事被困了二十年,她不想還有更多的無辜女子慘死。
但她救得了秀瑜,卻救不了小琪二人。
或許她們是對此有怨,或許,她們更想親眼目睹仇人下場。
思及此,南芝索性問她們:“你們是還有别的願望未達成?若不嫌棄,可說與我聽,我盡可能幫你。”
王老爺子從冥途處收回視線,他看了眼她們那處。那雙比常人灰白幾分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他靜靜地看着兩個小姑娘的方向,還有那漸漸消散于夜色中盛滿紅白玄冥花的冥途。
想起初次見到浣汐時,她還是個毛頭小丫頭,安安靜靜的,就隻會一言不發跟在“二少奶奶”身後。
後來……他思緒随之偏遠,後來他這具身體開始不行了,也管不得後輩之事。他們鬧着要分家,那就分吧。
兒孫的事,終究也不是他一個已故之人能左右的了。隻是後來,不知為何,他那安靜乖巧的小曾孫,不知為何也學了壞。
他開始着急子嗣,嫉妒堂兄家業比他好。到最後,他不惜信了妖道的讒言,去嘗試娶了陰曆陽時生的“鬼妻”、去“獻祭”了第一條人命。
若不是他還在,若不是他還有閑心,若不是浣汐是個缺心眼的小傻子。末說後來那些因宅鬥而失去的子嗣了,就是那第一胎,都生不下來。
他們隻知道獻祭給莫須有的神明,謀求神明庇佑子嗣綿延。卻忽略了怨魂、兇魂的報複心理。王老爺子再次歎息,又看了南芝那邊一眼,看到一直低着頭的小琪終于擡眼。
王老爺子面上再次挂上那抹樂呵的笑容,他走近二人,看到綿延而出的另一條冥途,笑道:“想通了就好,這人世間人心險惡,沒什麼值得留戀的。”
“别——”眼看面前盛滿紅白之花的冥途開始變得暗淡,南芝此時非常想把這老家夥給先送走。
也不知小琪還想說什麼,南芝隻覺眼前一花,那暗淡下去的冥途再次清晰。而小琪也已踏上那條漆黑的道路。
她沒有回頭,有什麼力量指引着她一步步向前,直到過往記憶被洗去,走向全新的來生。
如發送走紅柔,看到她的身影也漸漸消失,南芝沒來得及去看功德數量變化。
她收起卷軸,看向老者:“你到底是什麼來曆?”
“你跟她怎麼談攏的?”二人同時開口,片刻過後,老人先哈哈笑了聲。
他看向南芝,道:“老夫說了生前就是個普通商人,許是死的久了,就懂得多了些。”
“不信。”南芝仍是看着他,搖頭。老者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兇魂賴以存在的怨念,卻能壓制住諸多怨魂,助秀瑜脫身。
老者隻是笑着搖頭,背着手,看向南芝,不答反問:“小姑娘,你看老夫拼搏出的這般家業,攤上這幾個不中用的後代,我能安心去投胎?”
“不說實話?我想想怎樣才能将你送入冥府審判所。”南芝說着,作勢拿出卷軸,翻看起來。又渡兩魂,功德數已達四百五十,這可真是收獲最滿的一天。
多的功德是善良之人遇到的苦難,南芝笑不出來,她看向老者,頓了頓,她問到:“你要同我說的秘密,是那個邪修?”
老者沒想她會輕易放棄,他扯了扯嘴角:“問吧,年輕人,想知道什麼,想知道老夫的來曆,都可以問。”
見南芝仍隻是定定看向他,老人沒好氣道:“老夫名王善奕,幾十上百年前的死鬼,旁的多說你這小年輕也不知曉。”
南芝詫異地盯着老者看了看,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問:“徐須之的……倒黴同窗?”
這名字,旁人或許不知曉,南芝查過,她記得一清二楚。
聽到那個被深埋許久的名字,老人那經年累月的笑容随之消失。
他啐了聲,嫌棄道:“禍害遺千年,那家夥也算聲名遠播。”
提起那個害死自己妹妹的“摯友”,老者面上笑容褪去,他厭煩地朝前走了兩步,見南芝沒有跟上。
老者沒好氣道:“還愣着作甚,魂你送走了,莫不是你要在此地待到天亮。”
南芝無奈看向他的背影:“前輩,你……”
話還沒說出口,便見面前人停下腳步,轉過身惡狠狠道:“要緊事邊走邊說,旁的莫問,老夫與他不共戴天。”
南芝乖巧點頭應下,乖乖跟在他身後。
許是沒聽到南芝說話,王善奕悄然回頭,瞥了眼真就隻是認真趕路的南芝。
他撇了撇嘴,氣聲道:“就那麼好奇老夫的往事?”
“是。”
“那就跟上。”
他帶着南芝繼續朝南邊走,繞開守衛,途經幾家還亮着燈的人家。
老者瞥了眼那些個人家,沉默片刻,他突然開口:“善善是被他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