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東方潛躺在紫玉大床上,閉着眼睛,卻遲遲未能入眠。
夜裡對他來說本該是酣睡好夢,此時的他卻覺心緒不安,總覺得有什麼恐怖的事情即将發生。
轉念一想,在這懷南縣一個小地方,他又需要顧忌些什麼。思及此,東方潛方想翻個身,腦中忽然閃過南芝那似笑非笑的面容。
東方潛猛然睜眼,見屋中光線昏暗,他些微松了口氣。
再擡眸,他對上了那一雙似笑非笑的狡黠雙眸。
東方潛無奈朝她探出手,問:“這麼快便到時辰了?”
“外面天色已暗,是時候出去查案了。”南芝說着,笑着伸手拉他起身。
他坐起身,無奈歎了口氣,再問:“什麼時辰了?”
“酉時末,大人已歇息兩個時辰有餘。”南芝剛将他那卷卷軸拿起,眼角餘光看見他平日放着佩劍的地方,原先那柄金光璀璨的長劍,換成了一柄同樣張揚的劍。隻是這劍的劍鞘便不如原先那柄,篆刻的紋路不夠清晰簡練,更是布滿了灰迹,持有者似乎并不怎樣愛惜。
南芝想起他那柄張揚精美的長劍是落在古墓中,沒取出來。想到這兒,她擡手按向腰側。
“大人這劍看着眼生。”她輕聲開口。
東方潛聞言睜開那雙迷蒙的睡眸,順着她的話往那挂着劍的地方看去,知道了她在說什麼。
随後,他不禁眼眸睜大,面上當即顯露嫌棄之色。
“林遠的,扔了吧。”
南芝聞言差點噗嗤一聲笑出聲,看他這嫌棄的樣子不似作假。
南芝默默上前,取下那柄劍,将一旁放在桌案上的烏木長劍挂了上去。
“确實合适。”話罷,東方潛擡眸看了眼外面那漸暗的夜色,嘴角微微向上揚起。他轉頭睨了眼站的筆直的南芝,輕笑着開口:“過來替本官更衣。”
“大人又不是三歲稚童。”南芝雙手環胸,隻是平靜地看着他。起身尋個亡魂的事,他可真能磨蹭。
“本官一向需要人侍候。”他大言不慚,頗有南芝不侍候他更衣便不想起身之勢。
“那我去尋易大人。”
南芝說着剛要轉身出去,手腕卻被那人拉住。
他帶笑的聲音也在身後響起:“他是皇姐的人,深夜共處一室,讓皇姐知道了,總是要誤會的。”
“那便找段副手來。”
“段從星最是大嘴巴。”
“那便讓林遠,林景他們來。”
“他們可不會侍候人。”
南芝不耐地看着他,惱道:“既然如此,不如大人去信回府中,讓府中丫鬟小厮都來懷南侍候你的起居好了。”
“那便幫我去信回去,問問她們願不願意來。”他笑道。
因為東方代惡名在外,與他生的有幾分相似的自己,一緻被認為同他一個性子。不知何時也同他一樣惡名遠揚。
當然,這是他自己說的。
“怎麼,還有的選?”南芝不由好奇起來,在以前,後宮中的丫鬟仆從可沒有選擇餘地,通常宮中貴人讓作甚遲疑片刻都得受罰,她雖見的不多,但後世話本也都盡是這般描述。
“要發工錢的。”東方潛被她這懵懂的樣子驚豔到,擡手掐了下她尚帶稚嫩的面頰,玩笑道,“懷南路遠,讓她們過來還得漲工錢,如今我年奉不過就幾十兩,可請不起。”
“哦,那便先辛苦大人自行更衣吧……”南芝擡手将他不自覺的手指拿開,起身逃也似的走到屏風後。
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就成,懿王府的事本就與她尚無關系,她可沒問,都是他自己解釋的!
南芝捂着微紅的面頰,微微側眸看了眼屏風後。隻見他熟練的披衣上身,可沒有半分他自己口中的驕矜作風。
視線對上,東方潛手上動作頓住,好整以暇地同她隔着屏風相視。
“隔着屏風怎麼看的真切。”他笑道。
“隔着屏風,自然是看不到。”偷看被人逮個正着,南芝渾然不覺,她自然地轉過身去。隔着屏風隻能看着一道模糊人影,她确實什麼也沒見着!
東方潛無奈搖頭,若她是不開竅還好,隻是這有意回避……他懊惱地瞪了那将二人隔得嚴嚴實實的屏風,改日是得換一個了。
自己這身形貌,或許,能入她的眼。
穿好外袍後,再看她那明顯背對自己的身影,他擡手将肩上長發拂至身後,循序漸進便可,他可不是玄懿那般偏執的性子。
話已說明,若她實在不願,他……隻能另謀出路,再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