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魚哥。”林霁提議，“你叫他章魚哥就行。”

“章......章先生......”

“今天他來我們家吃飯，”林霁挂擋，語氣輕快，“走咯，我們回家！”

季西甯看了他一眼，心中泛起一絲漣漪。真有一種邀請朋友來家裡吃飯做客的感覺，這感覺，真不錯。

回到家，家政阿姨已在桌上擺好四菜一湯，三人坐下吃飯。

章啟君問：“西甯，我想以朋友的身份問你一個問題，唐曉筝對你做了什麼？”

季西甯看了林霁一眼，後者對她點了點頭。她深吸一口氣，把事情又說了一遍。算上這次，這件事已經講了三遍，她已熟練得可以邊說邊模仿唐曉筝當時的語氣了。

章啟君聽完，又問：“那你知道她在其他同事的口中是怎樣的人嗎？”

季西甯便将她搶李詩悅選題的事情也告訴他。最後，她說：“我跟她不同組，除了部門會議有交集，在日常工作中是沒有交集的。我自己也會多加小心，離座時電腦會鎖屏，況且在辦公室裡，我相信她不敢對我做什麼。”

章啟君點了點頭，說：“你要記住，在台裡，有我和劉念欽給你撐腰；在外面，有林霁給你撐腰，你受委屈了一定要跟我們說。”

季西甯微微一怔，而後恢複笑容，“好。”

——

高三那年，舅舅來學校探望她的時候給她帶了一罐奶粉，說高三學習太辛苦了，給她補充點營養。

她知道這是舅舅從工資裡省下的錢買的，舍不得每天喝，一周就喝兩三次。

一天早上，她在宿舍裡吃完面包，打開奶粉罐舀了一勺倒在杯子裡，而後用熱水沖開。

在嘴唇碰到奶粉的那一刻，她腦子裡有個聲音：“不要喝不要喝。”她頓了頓，沒有直接喝下，而是仔細端詳着面前的奶粉。

今天的奶粉的泡泡比往常都多，多得有點不正常。看着看着，她的心抽了一下，立即起身沖去陽台，拿起她的罐裝洗衣粉聞了一下，又聞了一下奶粉，瞬間明白過來。

當天，她沒有去上早讀課，而是拿着裝着奶粉的杯子、奶粉罐和洗衣粉來到辦公室，放在班主任的辦公桌上。

把事情原委說清後，她說：“整個406宿舍一共十個人，隻有我用洗衣粉，并且是薰衣草味的洗衣粉。我的奶粉罐裡，被人故意摻了洗衣粉。”

她的聲音不大，但足夠讓辦公室裡所有老師和前來交作業的學生都聽到。

在辦公室内所有師生的注視下，班主任不得不處理這件事。他把宿舍其餘九人叫過來，逐個詢問，無果。他叫上級長一起去查宿舍監控，但宿舍監控隻能看到樓道的畫面，無法看到宿舍裡的情況。

季西甯一直沒有說話，這時突然說：“昨天是周三，周三第七節課是大課間，可以看看那段時間有沒有人回過宿舍。”

宿管說：“可是，不到放學時間，宿舍大門是鎖着的。”

級長看了季西甯一眼，對宿管說：“調一下昨天下午的監控看看。”

果然，在大課間時間，同一宿舍的林婉清偷偷摸摸地來到宿舍樓下，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宿舍大門，在406宿舍裡停留了十分鐘，接着快速下樓把門鎖上。

林婉清沉不住氣了，她嚷嚷道：“我運動完覺得很熱，所以回宿舍洗澡而已。這根本不能證明我在季西甯的奶粉裡加入洗衣粉。”

季西甯冷笑一聲，說：“哦，是嗎？既然你下午已經洗澡了，為什麼晚上又洗一次呢？”

“晚上？我哪有？”林婉清大聲反駁。

季西甯：“調昨天晚上十點到十點半的監控，她肯定有去打熱水洗澡。”

宿管把時間調到昨天晚上十點。過了十分鐘，果然看到畫面中出現林婉清提着水桶到平台處打水。

謊言被戳破，林婉清依然不承認：“凡事都要講證據，你沒有證據證明是我做的。”

季西甯不說話，把目光投向級長和班主任。

事實已擺在面前，就看大人們要怎麼處理了。

級長張了幾次嘴，最後都沒有發出聲音。

林婉清的父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見面也要敬上三分，哪敢得罪他們的寶貝女兒呢？

季西甯見兩位老師都不說話，瞬間明白自己的處境。她苦笑一聲，說：“林婉清，你喜歡王碩民是嗎？”

“啊？”林婉清沒預料到她會這麼說，愣住。

“沒有否認那就是承認了。上周，王碩民給了我一封情書，”季西甯從書包裡掏出一封信，遞給級長，“他給我這封信時是課間，在教室後門給我的。大家都知道，坐在教室後門的是林婉清，所以她是知道這件事的。”

季西甯突然一撇嘴，眼淚嘩啦啦往下流。她哽咽着說：“我現在隻想好好學習考上好的大學，根本沒想談戀愛。林婉清，我沒跟你争，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這一哭，把衆人都吓了一跳，宿舍其他女生有的慌慌張張找紙巾給她擦眼淚，有的拍肩膀安慰她。

級長聽到事情竟與戀愛有關，生氣地說：“我們學校不許談戀愛。林婉清，這是真的嗎？”

林婉清大叫：“這怎能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啊？我不喜歡王碩民，我不喜歡。”

“我給你換宿舍，馬上換，并且給你三把密碼鎖，你把所有櫃子都鎖起來。”跟季西甯說完，級長又轉向宿管，“宿舍樓下大門要立刻換鎖，并且不能再有閑雜人等拿到鑰匙的情況出現。”

見季西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級長說：“西甯，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你一個交代，你什麼都不用想，好好學習就行了。”

最後，季西甯在課間跑操時段穿過操場，在八位女同學的簇擁下，在全校師生的注視下，哭着走回教室。

雖然直到畢業，級長都無法給到一個結果。但經她這麼一鬧，她安穩地度過了餘下的高三生活。

在那時，她就知道，真正救了她的是自己。

是表面鎮定實則害怕得身子都在發抖的自己，是把事情鬧得全校皆知的自己，是每次考試都在年級前三的自己。她雖無權無勢無人撐腰，但級長仍需要她這麼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考取好成績以作日後宣傳。

其實直到現在也是這樣的。她對于章啟君和劉念欽來說是一個得力下屬，薪資不高工作努力，順手托舉說不定日後能做出得到領導誇獎的成績；她對于林霁來說是白月光，亦是能逗奶奶開心的好隊友。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所以要做一個有利用價值的人。

隻是，季西甯不願相信的是，這世上有純粹的對下屬兼好友妻子的欣賞和關照，有純粹的對後輩的認可和提拔，有純粹的不分種族性别國籍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