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卿齡順着視線朝簾内看去,便是那一眼,竟讓她渾身汗毛豎起,整個人仿佛掉進冰窟一般,動彈不了一分,站在身側的秦硯珩蹙眉,一臉凝重。
挂簾後,五個一人高的陶俑立在地上,看服飾應當都是來禮佛的官家婦人,姑母則在最靠内,與洛卿齡面對面站着。
幾位夫人均變成了陶瓷樣,衣裳挂在身上,倒像是給陶俑穿了件衣服,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因着老僧還未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這才拖到現在遲遲未報給大理寺……”
“這是人形陶俑,”秦硯珩冷聲打斷,隻見他走上前停在一位變成陶俑的夫人不遠處,仔細查探卻不上手,“本王在古籍中見過此物。”
“小殿下可有辦法解決?”洛卿齡急忙問道。疼愛她的姑母如今變成了不會說話的“活人俑”,她又怎會不着急!
秦硯珩輕輕搖頭,背對着洛卿齡站在原地不語。道仙師父留給他的古籍中有所記載,妖怪吸取珠胎,因而活人瞬間變為陶俑,至于破解的辦法……偏偏那頁紙被人燒了去。
但無論有無辦法将人變回原樣,現下最重要的是保護幾位夫人的名譽。隻見秦硯珩招了招手,一名暗衛越過衆人上前。
“告知各位夫人府上,稱其需在湘山寺保胎禮佛幾日,暫不回府,”秦硯珩仔細辨認幾位夫人的樣貌,似是在回憶究竟是哪位官員的夫人。
“殿下,這……府上的人會相信這番話麼?”暗衛有些疑惑,鬥膽問道。
秦硯珩冷不丁擡眸看了他一眼,啧地一聲:“連理由也需要本王替你編好麼?譬如什麼昨夜下了暴雨未能及時回府通風報信,現下雨停天晴,送信的人這才到了府中,信不信由他們!”
暗衛點頭應下,轉身快步離去,半道又被秦硯珩喊回來。
看着暗衛這不算靈光的模樣,他不大放心又叮囑道:“别暴露本王的身份,省得引起誤會。”
因着妖怪昨夜随着秦樓一道消失在江中,二人不敢輕易把陶俑打碎,即便先前在秦樓便是這番做法。秦硯珩隻能下令派人日夜看守陶俑,自己再想辦法解決此事,至于德望住持——
“知而不報,杖二十。”
站在洛卿齡不遠處的德望住持聽聞,險些軟了膝蓋,卻又因自己的确是無力辯解,隻好就這麼擔下了罪行。
洛卿齡此刻并不關心周圍發生了什麼事,她定定站在姑母面前,眼眶蓄着淚水。
她千裡迢迢趕來京城,并非隻是想要與小殿下“相看”,而是為了見這位自幼疼愛她的姑母,誰知如今二人竟是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她實在是後悔,昨日入城後不該直奔曲江宴,若是她及時找到姑母,與姑母一道來湘山寺禮佛,會不會姑母就……洛卿齡揩了揩眼角,不願讓人看出自己的情緒。
小殿下真是害人不淺!她最後悔的事便是把畫像遞到宮中任他挑選,而後又遠赴曲江宴試圖與他“相看”,硬生生把救姑母的時間給耽誤了。
“洛娘子若是接受不了鄭洛氏如今的樣子……”秦硯珩在身後冷不丁開口,不知意欲何為。
“說得好似小殿下您就一定有辦法救人似的!”洛卿齡隻覺一股怨氣堵在心頭,如何也咽不下去,回話的語氣不自覺有些尖利。
莫名被人堵了一句的秦硯珩有些不解,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他尋思着他也沒惹她罷?他不過隻是建議她回府休息,剩下又他解決便可,這人怎的還這番态度呢。
洛卿齡不知道秦硯珩心裡想的,眼下她滿心隻念着姑母的事兒,她略微轉頭欲要查看另一位夫人,餘光瞥見緊閉的花窗上,一道黑影忽地閃過,似是趴着偷聽了一段時間。
瞧見洛卿齡的視線,黑影蓦地消失在窗紙上。
“何人在外面!”
洛卿齡拔出金龍劍,朝着黑影離開的方向猛地一甩,金龍乍現,破開花窗徑直纏上黑影,瞬間把人捆倒在地,動彈不了一分。
“明明是我的劍,你怎的用得比我還順手?”秦硯珩的呼聲在身後傳來,語氣不是一般的震驚。
二人奪門而出,男子在地上不停打滾,試圖掙脫金龍劍的束縛,洛卿齡見狀捏了捏劍柄,龍尾猛地緊縮,男子痛得張口求救。
“郎君,娘子……我,我不是故意偷聽的,”男子側躺在地上,身子被龍尾壓着起不來,他使勁擡頭朝廊庑下的二人喊道。
洛卿齡快步上前,隻見男子身量極高,卻又清瘦,眉尾處疏疏散散的,面容有些眼熟——
“你是賈……”是那夜帶走鄧夜思的賈公子!他為何出現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