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平靜,一連兩日無事發生,屍妖依舊不知所蹤。
因着淇縣乃進出京城的必經之路,若是一直封鎖着,怕是要耽誤好些事兒。況且,近日正逢京中舉辦中和節,聖人不日後便要在宮内宴請群臣,眼下已有不少官員千裡迢迢從州縣趕來,總不能将人都攔在淇縣裡。
于是秦硯珩昨夜便下令放行,隻是通行審查較平日裡嚴格些——守門的官兵總不能認不出有明顯死狀的屍妖罷?
翌日,天邊浮現魚肚白。
宵禁剛過,城門未開之時,幾人擡着床闆朝守門的士兵走來,床闆上女子阖眼躺在被褥裡,頭上金钗搖晃。領頭男子一臉擔憂,隻見他從袖中掏出公驗,其上蓋有淇縣印章,載明幾人身份。
“這幾日淇縣封鎖,家中娘子重病在床,實在是撐不下去了,眼下需進京求醫,還望大人放行。”男子皺着眉頭,眼下烏青,應當是為了自家重病的娘子熬了好幾夜。
士兵困意未散,匆匆檢查幾人的公驗後便将人放出了城,就在幾人擡起床闆帶着金钗女子準備入城時,一名級别略高的官兵從城門上下來,出聲叫住他們。
“慢着,”官兵單手持着長刀走過來,他眯着眼看着城門處擡着床闆的幾人,似乎有些眼熟,他揚聲道,“又是你們,前幾日不是進京找了醫師麼,怎的又病了?”
“是呀官爺,”為首的男子擡起手擦了擦額間的汗水,有些無奈,“我家娘子隔三差五就犯惡疾,前幾日封城前,我們的确是進城找過醫師,奈何醫師開了幾幅方子便讓我們回家休養,誰知我娘子昨夜又上吐下瀉,這才一早趕着進城再讓醫師瞧瞧。”
聽聞此話,官兵上前查看,躺在被褥裡的女子臉色青灰,一看便知定是久病之人。隻見那女子睜開眼睛看了官兵一眼,強撐着支起上半身朝他點點頭。
女子無異樣,既不是死人也不是屍妖,隻是個病重之人。
“趕緊走。”官兵招了招手,示意幾人進城。
淇縣驿站。
眼下雖是開春,早晚卻仍是寒涼,洛卿齡一早便穿戴整齊,眼下穿了件白色鶴氅。
好在是阿耶遠在邊疆,京中洛府隻有趙叔趙嬸二人居住,平日裡他們并不會過多詢問主人家的事兒,否則洛卿齡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幾日她究竟去了何處。
本以為自己起得很早,下樓時卻見秦硯珩坐在堂中,正百無聊賴地翻着一本古籍。聽到她下樓的腳步聲,他竟目不斜視地看着書,眼球一動不動,仿佛對她的到來并不感興趣似的。
洛卿齡撇了撇嘴,明明前兩夜還同乘一馬,今日又變成陌生人了。
想來也是,人家金貴小殿下,連送上門的京中貴女都不屑一顧,更何況她這個邊疆來的人?罷了,待抓住真兇回到京城,把這捆綁二人的金龍劍解開後,她與秦硯珩應當也不會再相見了。
洛卿齡真是十分後悔當初為了能讓阿耶盡快調回京城治病,竟這麼輕易就把自己的畫像送到秦硯珩面前,還白白遭人嫌棄了一番——甚至京中早有這一段傳聞了,她眼下是解釋也不行,不解釋也不行,都怪秦硯珩!
“孫府這兩日有何動靜?”
秦硯珩頭也不擡,冷不丁問了一句,不知是在問何人,洛卿齡走到桌前正要開口,卻見客棧門邊一位穿着夜行衣的男子走了進來,看樣子應當是秦硯珩的暗衛——玄影。
“并無。”玄影抱拳回答。
聽聞,秦硯珩終于擡起了頭,他盯着玄影半晌,而後又将視線移回古籍上。怎會如此,莫非他猜錯了,難不成那殺害素素的真兇并不在孫府麼,否則為何撤兵兩日孫府上下竟沒有一絲動靜,真兇這麼耐得住性子?
“隻是……”玄影頓了頓,似是在觀察秦硯珩臉色,“聽聞孫府那乳娘擔心孫珍寶無人暖床,又……又叫了一名舞女來……”
叫舞女來暖床?這孫珍寶過得可真滋潤,少一夜都不行,廢物。秦硯珩點點頭,正要示意人退下,卻又想起什麼,他蓦地出聲問道:“那舞女從何而來?”
“從花滿樓而來。”
“把孫珍寶那乳娘和暖床的舞女給本王抓起來!”秦硯珩突然合上古籍,站起身下令。
洛卿齡仰頭看向秦硯珩,眼裡滿是意外。半晌,她也反應過來為何秦硯珩單憑這點便能斷定乳娘和舞女有問題了。
前兩夜回客棧的路上,秦硯珩提到過,在審訊孫府衆人時,一個奴籍的乳娘竟能使喚得動良籍家仆,這便罷了,身為官家子弟的孫珍寶竟也如此聽信乳娘的話。
奴仆越權這事兒,在京中任何一個官家裡是絕對不會出現的,而孫府上下竟對此習以為常,二人當時便覺得可疑。乳娘嫌疑頗大,秦硯珩撤兵一舉實則是在降低乳娘的警惕心,好讓她露出馬腳,這不,馬腳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