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來了。
洛卿齡隔着月光與秦硯珩對視一眼,二人視線在半空相撞。
花滿樓漆黑一片,明明地處鬧市,不知為何竟一點光亮也無,唯有那絲絲月光映在衆人臉上,房中莫名升起一股陰濕感。洛卿齡頓覺鼻尖濕潤,鼻腔内充斥着潮氣,帶了幾分腥臭味。
房内四人不自覺靠近對方,眼睛緊緊盯着門窗——靠近走廊的百棂窗上,黑影不知何時爬上窗沿,在純白窗紙上緩緩放大。
“門口貼了符紙,它進不來。”秦硯珩看着那道愈來愈近的黑影,冷靜道。
窗邊桌案上,燭光閃動一瞬後撲滅,燭台邊上一盆綠植放在桌案邊緣。不知為何洛卿齡總不自覺看向綠植後的窗沿,她略微挪動身子。
是全黑的眼睛。
洛卿齡心下一跳,下意識抓住秦硯珩的手臂,她指着那盆綠葉顫抖着聲音:“是屍妖……”
聽聞此話,衆人順着洛卿齡的手指看去,隻見綠葉中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睛就這麼直直地看着房中四人,許是因着眼睛被葉子環繞在其中,方才竟無人注意到。
也不知屍妖看了他們多久,洛卿齡直覺汗毛豎起。
“招個魂罷了,怎的還把屍妖引來了?”秦硯珩驚訝,“莫非崔夙夙的魂魄還留在屍體裡麼?”
話音剛出,洛卿齡下意識瞥了一眼被宋玉台抱在懷裡的襄兒,後者垂在身側的手指仍在滴血——是方才被紅線割破了皮。
她即刻想到今晨送給李青青治傷的藥油,根據屍妖先後出現的場景,莫非這屍妖嗜血不成?
“外面沒有聲音了,”秦硯珩從袖中掏出符紙,面色凜然,“這屍妖莫不是布了一個什麼陣法,為何察覺不到花滿樓其他人的動靜。”
明明才兩日不見,屍妖功力竟漲得如此之快!不知不覺間就将房中四人拉入異世,實在是蹊跷。
門窗震動,像是外面有大風刮來。
百棂窗上屍妖的影子一閃而過,眨眼間便消失在原處,衆人直覺不妙,卻聽身後面向街邊的窗子“啪嗒”一聲,屍妖不知何時出現在另一扇窗外,正弓着身子欲要從木窗縫隙中鑽進來,待它看到衆人回身後,一雙白牙緩緩露出。
屍妖在笑。
“盯住它。”秦硯珩用氣聲說話。
四人随即背靠背站着,各自面向四個方位,襄兒雖年紀不大,此刻卻也異常冷靜。
方才秦硯珩為了布陣招魂,在門窗上貼了黃符,隻有崔夙夙的魂魄能夠進來,而眼下突然出現的屍妖卻被攔在門外,可想而知崔夙夙早已離開這副軀體,如今被招來的隻是沾了妖氣的屍體。
“吱呀——”木窗被屍妖緩緩推開,那雙布滿屍斑的手從外伸進來,指甲細長,直直對着房中四人,像是地府裡的鬼魅在伸冤。
“找了兩日的屍妖自己送上門來,可不能讓它逃走了。”秦硯珩垂眸看了眼洛卿齡手中的金龍劍,眼下唯有這把劍能夠斬妖,他突然想到一個十分驚險的做法——現學現賣。
“表兄,你莫不是要……”宋玉台注意到秦硯珩的視線,心中了然,他眼中充滿不可思議。
宋玉台本以為表兄秦硯珩隻是因為喜歡這位洛娘子,才會将自己自幼随身佩戴的金龍劍送給人家當玩具,眼下看來還是他想得太簡單了,表兄竟然打算把自己琢磨出來的東西一并教給洛娘子。
這是哪是單純喜歡啊,分明就是把身家都交給人家洛娘子了!
果不其然,隻見秦硯珩轉身面向洛卿齡,垂眸看着她,眼裡墨色翻湧:“屍妖出現,今夜我們定不能讓它再逃走,洛娘子可否配合本王冒個險?”
“我要如何做?”洛卿齡心裡明白,自己手上那把金龍劍應當是個極好捉妖法器,奈何眼下隻有她能使用,秦硯珩此番話應當是想讓她成為這捉妖人。
身側宋玉台悄聲抱着襄兒躲到門邊,将房中空地留給二人。
秦硯珩不知從何處拔出一柄短劍,長度與金龍劍無二,他随手抛了抛劍,揚起下巴示意洛卿齡站到他身邊,後者看了他一眼後默不作聲地挪到他身側,與他并肩粘在一起。
“小殿下……”
好香。
少女擦過他的肩頭,一道香氣微微拂過,應當是當季的果香,十分清甜。秦硯珩輕咳一聲,不自然地挪開眼睛,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短劍上。
隻見秦硯珩持劍的左手略微碰了碰洛卿齡,後者見狀即刻模仿他的動作,二人身軀緊貼,一快一慢,劍身在黑暗的房中隐隐發着金光。
“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