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姝看蕭懿安的臉色,也猜到了,沒再追問。
“如何?”白統領故意問道。
蕭懿安強壓胸腔中的怒火,猛然擡眸,正對上白統領戲谑眼神。
她舒展眉心,故作輕松地道:“白統領猜錯了呢。”
“哦?是嗎?看來你的醫術并不佳。”
正當時,“嗖”的一聲,一根紅線飛過來,如蛇信纏住霜兒的手腕,須臾後,紅線又全部都收了回去。
紅線另一頭,古滄瀾笑眯眯地道:“恭喜這位姑娘啊,已經有月餘的身孕了。”
霜兒臉色蒼白如紙,聽到他這句話又要暈過去,好在蕭懿安一直掐住她的虎口,方才穩住。
蕭懿安真想把這小老頭一巴掌拍進土裡去!
這老頭不會看臉色嗎?恭的哪門子的喜?!!!
白統領将劍橫在身前,劍尖微微顫動:"霜姑娘随我回去罷,打鐵鋪子經不住鐵騎來回踏碾。"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他忽地揚手拍掌,馬車骨碌碌駛到跟前。
白統領掀起青布車簾,護腕壓着簾角:"請。"
這個字像釘子楔進石闆。
王靜姝一把攥緊霜兒手腕,指甲幾乎掐進皮肉裡。
蕭懿安卻看得明白,這局棋早落了最後一子。
果然,霜兒撲通跪地,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小姐今日恩義,霜兒來世當牛做馬也要還。"
說罷猛地掙開手,再沒回頭望半眼。
王靜姝剛要追,兩柄鐵劍"锵"地交在她面前。
白統領翻身上馬,馬鞭在半空甩出脆響,帶着人馬轉眼消失,隻餘馬蹄鐵磕在路上的哒哒聲。
原本噤若寒蟬的人群忽如沸水炸鍋。
"依老漢說,這小蹄子莫不是爬了主子的榻,逃出來的?"
"說不準啊,上月李員外家不也有丫鬟挺着肚皮要挾主母?"
挎菜籃的婦人突然壓低嗓子:"會不會是威脅啊?我看那什麼侍衛拿了一把劍?"
"保不齊是雙簧戲!正經姑娘早該懸梁證清白,偏她矯矯情情上馬車,做春秋大夢呢!"
白統領早算準了這世道最忌談論男女大防,先以穢亂閨閣的罪名潑髒水,再用珠胎暗結的話頭帶偏風向。
一些人本就熱衷于探究高門貴院這檔子破事,眼下紛紛議論起來,而先前為霜兒說話的人則緊抿着唇,沒有開口。
偶爾有想開口的,也會立刻被身邊人攔住。
沒人敢在此時有異議——畢竟,誰願沾上半點支持狐媚惑主的名聲?
好半晌,人群才散去,而一直隐藏在人群的趙雲珂,目睹全程後,悄然離開。
才至五月,天氣卻炎熱起來。
日頭高懸,仿若一個熊熊燃燒的大火球,肆無忌憚地烘烤着大地。
王靜姝眼中噙淚,微微福身向蕭懿安緻謝:“多謝,終是我無能,護不住她。”
蕭懿安忙托住她手肘,把人引到梧桐樹蔭底下。
蕭懿安道:“盡人事聽天命,王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春宴那日若非你及時報信,我如何得及救下妹妹?”
王靜姝苦笑道:“有你這般護短的姐姐,蕭二姑娘真是好福氣。”
阿暮道:"那是自然,我們小姐待二小姐可好了!同吃同睡,連簪花都要親手給她戴!"
這話像把鹽撒在陳年疤上。
寄居嶽家的王靜姝,與借住蕭家的有儀,本都是屋檐下的客。偏阿暮不知看臉色,掰着指頭數姐妹情深,字字句句都戳人心窩子。
蕭懿安見王靜姝的臉色更差,剛想止住阿暮,就聽到令人悲催的聲音。
【叮!檢測到“阻止蕭起的刺殺”惡意度上升到55,請宿主再接再厲!】
蕭懿安轉過頭,悄悄瞪了身後的蕭起一眼,後者卻渾然不覺,兀自盯着樹杈上飄搖的紅綢帶出神,喉結随着綢布晃動的節奏上下滑動。
蕭懿安看着滿樹的紅綢,道:“王小姐,你看。"
她指尖點上樹冠,"這第二高的紅綢便是你與周公子的,都說挂得越高情分越長呢。"說着朝周奉軒方向努嘴,"方才周公子護你的架勢,可比話本裡的狀元郎還威風。"
王靜姝聽到這話,臉色微微緩和,但心中終究壓着石頭,雖然笑出來,卻笑得勉強。
周奉軒知道蕭懿安是轉移話題,寬王靜姝的心,于是配合地嚷起來:"哈!居然是第二?我倒要瞧瞧是誰的紅綢敢壓我們一頭?纏得這般緊,怕不是要纏三生三世?"
"自然是……"
蕭懿安拍拍胸脯,正要說話,樹頂突然傳來"咔吧"脆響。
衆人眼睜睜瞧着最高處那對紅綢直愣愣砸下來,不偏不倚拍在她額頭上。
……
蕭懿安手忙腳亂抓起紅綢:"哈、哈哈,這風刮得邪性…… "
阿暮探頭瞧着紋絲不動的樹葉嘟囔:"哪來的風啊?"
"就你話多!"蕭懿安一把捂住阿暮的嘴,拖着人落荒而逃。
轉過廊角才敢展開紅綢,奇怪,樹枝斷口齊整得像被快刀削過一般。
何況,斷枝茬分明有碗口粗,這粗細别說風吹,便是壯漢來折也得費些氣力。
怎麼說斷就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