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距離任務結束隻有五日。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蕭懿安坐在橋邊,賞着院中開得正好的月季。
溪水潺潺,映着日光,粼粼生輝。
腳步聲近,蕭起走過來:“小姐,查清楚了,半月前唐峰在賭場輸給魏博濤,欠了大量賭債,賭場的人看見他被人圍住,當場畫押按手印,後來就有了唐峰構陷您一事。”
半月前?如此說來,這趙允祯真是好手段,半月前就開始布局,一系列連環招打她一個措手不及。她以前隻想着他遲早要死,翻不起風浪,不足為懼,卻不想他走向滅亡之前,還對她使出這麼多的陰招。
蕭起還奉上一封書信。
蕭懿安接過,展開信。
紙上隻寥寥數字:明日,唐峰自東宮後門出。
她看向落款,赫然三個大字——“孫逸飛”。
怎麼孫逸飛這時會來信?
先前,她将孫逸飛逐出府門,他離開時臉上眼中盡是不甘,她卻始終未置一詞,畢竟她實難告訴孫逸飛,日後蕭起會殺你,逐你出府,實為救你性命。
自那日後,孫逸飛音訊全無。按理說,在他的眼裡,她應該十分冷漠絕情,畢竟才幫了她做事,結果等來的卻是辭退和不聞不問。
這封信當真出自孫逸飛之手嗎?他當真毫無怨怼,願助她一臂之力?此信值得信嗎?
不管了,死馬當做活馬醫,就算又是個局,也要入局才能知道設局者之意圖。
蕭懿安對蕭起吩咐道:“明日悄悄地盯着東宮,但要小心。”
"屬下遵命。”
蕭起應聲後沒有立刻離去,眉宇間似有躊躇。
蕭懿安眉梢微挑:“還有什麼事嗎?”
“屬下……”
見蕭起支吾不語,蕭懿安隻道他有什麼難處,正欲細問,卻聽他道:"小姐,明日若見那唐峰,屬下可否……揍他一頓?"
“哈?”蕭懿安一怔,擡眸望去,恰與蕭起目光相接。
四目相對的刹那,蕭起慌忙别過臉去,眼神遊移不定,嘴唇微微翕動,似有話要說。
恰在此時,外頭傳來阿暮急促的呼喊:"小姐,大事不好了!"
"随你。"蕭懿安匆匆應道,旋即遞了個眼色。
蕭起會意,身形一閃。
待蕭懿安再擡眼時,眼前唯餘小橋流水,清風徐來,再無他人蹤影。
阿暮氣喘籲籲地跑進漪蘭齋,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小姐!外頭……外頭傳得越發不像話了!"
蕭懿安支着下巴,好奇道:"怎麼啦?别着急,說來聽聽。"
阿暮扶着門框,上氣不接下氣:"有人說您半夜翻牆去會情郎,還有人說您懷的是妖胎,一月前孩子降世時,天現異象,連城外的老槐樹都開出了白花……"
她越說越急,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這些人怎麼可以這樣胡說八道……"
蕭懿安看了眼系統面闆,短短幾日,流言度已瘋漲至80%了,恐怕她未婚生子一事已成為大街小巷閑聊的話頭了。
阿暮急得團團轉,但見蕭懿安一臉泰然的樣子,問道:“小姐,您怎麼一點也不着急?難不成有什麼對策?”
蕭懿安搖頭道:“可有人提及春日宴上我起舞一事?”
"啊!春日宴!”阿暮恍然大悟,“對啊,四月您當衆跳舞,那時身量窈窕,明眼人都能看出沒懷孕!小姐您是想利用這一點澄清流言?”
蕭懿安輕輕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阿暮道:“不過,外頭沒人說這事。”
兩個月前的春日宴上,“蕭懿安”還在台上跳了《霓裳羽衣曲》,彼時世家大族都看見她身量輕盈,舞姿翩跹。但凡有些常識,便知她不可能一月前生子。
可坊間無人就此事替她澄清。
不,縱使有人有不同的觀點,但在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下,這抹異聲也會很快被湮滅,甚至會立刻被打上“蕭家走狗”的标簽。
阿暮說話小心翼翼:"小姐……您不生氣嗎?"
"生氣?"
蕭懿安搖搖頭。
這些流言本就是她命蕭起散布出去的。
在這場對針她名譽的絞殺中,有一部分激進黨派,也許是故意污蔑她、也許是想踩上蕭家一腳,無論出于什麼原因,此刻都不遺餘力地朝她潑髒水。對待他們,她縱使說破天說得天花亂墜都無用,故而系統也隻是讓她将流言度降至30%。30%,代表30%的人她壓根不用費力獲取他們的信任。
除了極度污蔑她和極度信任她的兩派,剩下的人全是容易動搖的中間派。
蕭懿安是誰重要嗎?蕭家重要嗎?今天說她蕭懿安狗屎無用敗壞家風,他們就從大流罵她,若明日發現所有一切不過是烏龍,他們又會立刻改變口徑,搖旗呐喊聲讨造謠者。
系統任務讓她壓制流言,“中間派”才是她重點的攻略對象。
壓制是結果,要想壓制流言有很多辦法。就像口中長了潰瘍,既可以對症下藥調理,也可以故意把那處剜爛,爛得嚴重了,反而刺激了身體的免疫系統,更容易愈合。
既然他們想讓她身敗名裂,那她便替他們加把火,将輿論燒得更旺,旺到輿論逐漸走偏、逐漸離譜,直至“中間派”以自己樸素的認知也能看出不對勁的地步。
物極必反,當荒誕蓋過常理,自有明眼人看出破綻。
【叮!檢測到“秦晉之好”好感度下降到35,請宿主再接再厲!】
……
這時響起系統音,真不是什麼好事。
蕭懿安皺眉,好感度怎會突然下降?趙雲珂,難不成你也信了外頭的流言蜚語?
這就是系統說的,流言可能影響她日後嫁給趙雲珂嗎?
這時,蕭有儀低眉順眼地走近漪蘭齋,神色郁郁,周遭氣壓低沉。
“姐姐,我方才與人起了争執。”蕭有儀十分低落。
“為何?”
“那人說姐姐不好,我勸她不要信,她還質疑我緣何替你說話,甚至說錯錯了我,居然站在你這方……”蕭有儀越說越難過,眼中甚至泛起淚光。
“是誰啊?你跟我說,我跟她對峙!”蕭懿安有些生氣,說她也就罷了,怎能還連累無辜的小儀?
蕭有儀抽了抽鼻子,制止她:"不過是個無關緊要之人,姐姐不必為她憂心。"
蕭有儀眼淚汪汪的,鼻頭也是紅紅的,十分惹人憐愛,蕭懿安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