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日頭毒辣,烤得地面仿佛要冒煙,天空卻藍得沒有一絲雲彩,澄澈如洗。
蕭府的下人們,三三兩兩聚在廊下或院中,紛紛仰頭望向那碧藍的天幕。
隻見一隻色彩斑斓的紙鸢,正拖着長長的尾巴,在晴空中悠然翺翔。
突然一道銀亮的寒光破空而上,迅疾無比!
“嗖——噗!”
一支利箭精準無比地穿透了紙鸢的竹骨。
方才還逍遙自在的紙鸢,頓時失了支撐,打着旋兒,歪歪斜斜地從高天栽落下來。
蕭懿安保持着挽弓射箭的姿勢,直到看着那紙鸢墜地,才緩緩放下手中的紫檀木弓,輕輕吐出一口氣。
“中了!中了!小姐您太厲害了!連飛那麼高的風筝都能射下來!”阿暮興奮得跳起來拍手叫好。
“姐姐,您真厲害!”蕭有儀也由衷地贊歎道。
蕭懿安隻淡淡地“嗯”了一聲,神情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剛剛射落的不是高飛的風筝,而是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因為她心裡清楚得很,能有今日箭術,絕非僥幸。這一個月來,她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每日睜開眼,第一件事便是摸弓搭箭。手心磨出的繭子,硬了又軟,軟了又硬,疊了一層又一層。練箭的靶子,更是被射得千瘡百孔,廢了一個又一個。
除了這份近乎苛刻的苦練,趙陵所贈的這把紫檀木良弓也功不可沒。有了它相助,她的箭法确實一日千裡,進步顯著。
但還不夠。蕭懿安很清楚自己眼下的不足。準頭是有了,可速度太慢。每次都要耗費大量心神去瞄準靶心,拉弓放箭的速度遠不夠迅捷。雖然蕭起寬慰過她,說現下能穩住準度已屬難得,可她心中所求,遠不止于此。她想要練得更好、更快、更精。
短暫的歇息過後,蕭懿安再次握緊了那把沉甸甸的紫檀木弓。烈日下,她挺直脊背,目光如炬,重新專注于庭院中的箭靶,繼續着那枯燥的練習。
汗水順着她的額角滑落,滴在滾燙的地面上,瞬間蒸騰不見。
“咦?小姐,”坐在一旁看她拉弓的阿暮,忽然壞笑着開口,“奴婢可記得清清楚楚,當初您拿到這把弓時,不是說過‘不想承夫人這份情意’嗎?怎麼這會子,又用得這般順手了?”她故意拖長了調子。
“我說過嗎?”蕭懿安臉不紅心不跳,理直氣壯地反問,神情自然得仿佛之前那個吩咐人把弓送回去的,是别的什麼人。
“沒有嗎?”阿暮深知自家小姐臉皮厚,轉頭去尋同盟,“二小姐,您說,小姐之前是不是說過這話?”
蕭有儀端坐在旁,聞言一本正經地搖搖頭,眼神無辜極了:“沒有吧?我未曾聽姐姐說過。”
“真的沒有?”阿暮素知蕭有儀性子實誠,有一說一,見她答得如此笃定,不由得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記性來。正疑惑間,卻見蕭有儀忽然擡起手絹掩住嘴,終于憋不住,“吃吃”笑出聲來。再一回頭,蕭懿安早已繃不住,笑得前仰後合。
阿暮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被這兩人合起夥來耍了!
不用說,肯定是她剛才問二小姐時,小姐在背後悄悄擠眉弄眼遞了信号,否則這二人怎會如此默契!她氣鼓鼓地雙手疊在胸前,嗔怒道:“小姐!您壞透了!我娘說了,騙人的人,走路準會跌跤!您等着瞧,等您去獵場的時候,一準兒摔個大跟頭!”
“好啦好啦,我的好阿暮,”蕭懿安笑着收了弓,上前哄她,“就逗逗你嘛。再說了——”她話鋒一轉,帶着幾分真切的疑惑,“誰告訴你我要去獵場了?什麼獵場?”她想起趙陵似乎順口提過一句圍獵之事,當時還沒來得及細問。
原來,接下來京城将有一場盛大的皇家圍獵。這是皇家三年一度的盛事,地點就在皇室專屬的獵場。今年,趙籍興緻頗高,召集了京城各大世家的子弟一同前往。
“原來是這樣啊,聽起來倒是有趣。”蕭懿安轉過身,背着手,故意搖頭晃腦地說道,“不過嘛,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省得丢了蕭府的臉面,到時候夫人又要罵我。”
“哎呀,小姐!夫人那都是氣頭上的話,當不得真的!”阿暮一臉向往地勸道,“奴婢可聽說了,獵場裡可好玩啦!能看山、能看草原、能親自打獵,還能盡情地騎馬!您不是念叨了好久想騎馬嗎?這不正是個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