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新月高懸,滿山春風無情。
船山頂,阿狗坐在村民給他的紅色小墊子上,爛泥把他團團圍住,給他一點點水分,不至于太過幹枯。
村長聽從船山的意思,對裴玄和秦秋道:“兩位少俠,船山已準備好,請開始吧。”
阿狗不知道村長是什麼意思,沖着他不停地揮手,發出“啊——”“啊——”的叫聲,十分不安。
村長背過身,不忍看他,聲音哽咽:“阿狗别怕,馬上就有新的家了。”
裴玄主陣,秦秋互陣,青風劍出鞘,直插雲霄。
“請離陣!”裴玄對爛泥道。
爛泥乖乖挪開,化身一個小小的人形,與阿狗遙遙相望。
“死生催,輪回迫!”裴玄高聲道。
“天年限,終久落輪回。鬼使早相催!”
山風驟起,阿狗四周青光乍現,妖海從地底迸發,在他周圍形成參天的水柱,将他包圍其中。
萬妖怒吼,青面銀魚在妖海中翻騰,張牙舞爪想要掙脫海水的束縛。
地動山搖,百樹摧折,暗月無光。天地之間彌漫着妖海的鹹腥,升騰的水汽将夜幕籠罩。不斷地有巨石滾落,整座山在一點點肢解。
沈驚瀾與衛昭明躲在陣外不遠處,船山為他們留了一處安全的地方。
妖氣盛起,彙成青煙,凝成一個數丈高的老者形象,柳樹是胡須,桃花作頭冠,面似凡人,滿臉皺紋,咧開嘴,對着陣眼的阿狗笑。
它在陣外遊走飄蕩,被阿狗慢慢吸收。
身形越來越模糊,一直到最後分辨不出它的模樣。
“陣成!”
風一吹,青煙消散。
一刹那漫山草木枯黃,萬物凋敝,天地失色,無數的青面銀魚掙脫妖海的束縛,化作千萬縷青煙,滔天的怨氣裹挾船山最後一絲氣息,沖向雲端,盡歸于黑夜。
妖海散盡,水汽蒸騰,再凝固為雨滴,滴滴答答下了一場海雨。
陣眼中的阿狗退去了一身赤紅,泛青的皮膚,瘦小的身軀,瑟縮成一團,緊閉着眼睛,一如他死前的模樣。
裴玄收劍,對村長道:“阿狗的怨氣皆已化盡。”
“在最後的關頭,船山還為無辜慘死的人化去怨氣,借陣助他們轉生。”
也算是為阿狗贖罪了。
村長抹了把淚,短短一晚,他看起來蒼老了許多。“種如是因,收如是果。多謝二位放阿狗一條生路。”
船山?沈驚瀾喚它。
沒有回應,船山已經離去。
袖中的桃花隐隐發燙,沈驚瀾取出桃花,嬌粉的花瓣萦繞着微弱的光。桃花從她掌心飄起,緩緩飄到額前,在空中打了個旋兒後飛入沈驚瀾的眉心,印出一個淡粉色的桃花印記。
沈驚瀾不解地看向村長:“船山這是做什麼?”
村長道:“姑娘,你與船山有緣,它把最後一絲山都之氣留給了你,日後所有危險,可多一份自保之力。”
沈驚瀾愣住:船山竟完全知道她心中所想,山都之間的羁絆比她想的還要深。
她低聲道:“如此,多謝了。”
村長為阿狗準備了一份棺椁,他們在一棵百年的大樹下挖好坑,就此埋葬阿狗。
墳前一塊枯木墓碑,是村長用自己本體的一部分所築。
無名無姓,隻有兩個字“阿狗”。
“諸位請盡快離開吧,”村長怅然道,“船山既隕,很快就會坍塌,萬水千萬,保重。”
“保重!”
一日已過,衛昭明身上的毒暫時壓制住,他們不再耽擱,此去莽山路遠,得盡快趕路。
船山已經是一座死山,沈驚瀾無法吸收船山的能量,困得哈欠連天,腳步虛浮,搖搖晃晃地跟在三人身後。
船山雖死,妖未盡散,子夜時分妖氣甚濃,沈驚瀾精神不振,迷迷糊糊之中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你怎麼困成這樣?”衛昭明一把扶住她,他身體已經恢複了一些,隻是身上還有寒氣。
沈驚瀾被寒氣冷的打了個顫,一下子清醒過來:“這兩日太累,我一個普通女子自然受不住。”
浮光劍出,指向沈驚瀾的眉心。
“你這又是要幹嘛?!”衛昭明不知道又發什麼神經,沈驚瀾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出來。”衛昭明劍眉緊蹙,厲聲喝道。
走在前面的裴玄和秦秋聽到動靜停下腳步。
回頭的瞬間,一道黑影從沈驚瀾身上竄出,化身利劍沖向裴玄。
沈驚瀾驚呼:“小心!”
“師兄!”
衛昭明一個箭步沖出去,沈驚瀾來不及思考一把拉住他,利劍從她肩頭擦過,速度未減分毫,在裴玄拔出青風劍之前,一個白色的身影撲到他面前。
“阿秋!”
“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