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時間似乎過得很快。入夜沒多久,此刻天已有些亮了。
四人前腳剛離開茅屋,後腳茅屋裡已經重新點上了蠟燭。沈驚瀾回頭看着窗戶透出的昏黃燭光,映出剛才慘死的婦人的身影,她已經複活,重複之前的忙碌,沈驚瀾有些迷茫。
這裡仿佛是個循環,死人可以複生,再重複死之前的軌迹,即使他們來打擾,最終影妖的軌迹也都會被一一修訂。
十幾裡外有條幹枯的小河,而她要找的是埋藏幻境玄機的大河。原著中分明提到該河洶湧,難道這裡還有别的河是村民都不知道的?
應當不會,若有大河,他們更應該沿河而居。
幾人到村子附近的林子暫時歇息,沈驚瀾畢竟受了點傷,不宜太過勞累。
寒氣太重,衛昭明拾了些樹枝,用火折子點燃。
“你過來。”他沖沈驚瀾招招手。
沈驚瀾被火烤得正暖和,不願動彈:“衛公子有何貴幹啊?”
衛昭明忽略她的陰陽怪氣,挪到她身旁,與她保持兩尺的距離,“我原本想替你療傷的,既然你這麼不情願,那我也不勉強你。”
沈驚瀾沒傻到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衛昭明示好,她自然接受,便打起精神坐直身體,雙手合十,臉上堆滿笑容道:“不不不,不勉強,那便有勞我們偉大的衛公子了。”
秦秋饒有興緻地看着二人,“昭明可一點不會覺得麻煩呢,我看他是求之不得。”
“師姐怎麼胡言亂語了?”衛昭明不自覺大聲道。
秦秋臉上的笑意更盛:“我不過随口一說,你倒是急了。”
衛昭明像個幼稚的小學生,賭氣不再跟秦秋說話,黑着臉對沈驚瀾僵硬道:“你轉過去,背對着我。”
“哦。”沈驚瀾乖乖照做,背過身去,“衛昭明,你有沒有發現……”
“發現什麼?”
沈驚瀾回頭看向他,一雙明亮的眼眸璀璨如星辰,直直地望到他的眼底。
衛昭明别過眼睛,額頭側邊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眸:“别亂回頭。”
少女圓圓的眼睛彎成月牙的弧度,一旁的火焰在她眼眸中跳動,有種攝人的秾麗,她翹起嘴角,略帶蒼白的嘴勾起一個壞笑:“你耳朵紅了。”
然後沈驚瀾很悲劇地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能動了。
“衛昭明你欺負弱小!”她鼓起腮幫子,像個小河豚。
“跟你說了不要亂動。”然後一巴掌拍到她的後背。
沈驚瀾剛想開罵,一股暖流從他的掌心緩緩湧入自己體内,傷口處開始癢癢,如同有小蟲子在啃咬。
先是受傷,然後又被血淋淋的一幕又一幕刺激,沈驚瀾身體本來已經快到極限,現在這股暖流在源源不斷地給她力量,她好像可以抛卻之前的恐慌,繼續前行了。
沈驚瀾閉上眼睛休息,淡淡的松香襲人,她吸吸鼻子,仔細聞了聞,睜開眼睛驚奇道:“你身上怎麼沒有血腥味了?”
說完想起來剛才他拾完樹枝後,臉頰、衣袍好像也沒有了血漬,清清爽爽,一如她在船山第一次見他的樣子。
他身着绯紅衣袍,宛若山間的桃花,高高的馬尾被一根同樣顔色的發帶束起,發帶上繡有金絲蓮紋,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眸,看似陰沉,實則就是一潭淺淺的小池,隻要稍稍哄哄他,就可以攪得他心裡天翻地覆,便能不顧性命地去救人。
衛昭明道:“我不喜歡血腥味,便去掉了。”腦海中閃過的,卻是他沾滿血的手想觸碰她時,她下意識地皺緊眉頭。
她不喜歡血。
“你怎麼做到的?我的裙子也髒了,沾上了血。”
衛昭明收回手,解開她的定身咒,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并攏,随意在她裙擺點了一下,淺青色的羅裙在淡紅的光暈包圍下,很快變得幹淨。
沈驚瀾眼裡亮起了星星:“多謝啦。”
身子好了許多,沈驚瀾雙腿曲起,頭枕在膝蓋上,望着不遠處一個個茅屋,恢複思考能力。
到底是哪裡出了偏差?
“這裡的時間過得好快,天已經亮了這麼多了,你說你身上的毒會随着這裡的時間來嗎?”沈驚瀾望着天邊的太陽,又有了新的煩惱,若兩日之内未出幻境,屆時衛昭明毒發,就真的沒人可以保護自己了。
“不對,”秦秋突然起身,望着太陽的方向,“太陽在西邊,這不是日出,是日落!”
其他三人皆是一驚。
是啊,朝輝不該如此,濃得發紫的火燒雲被無窮的夜幕壓住,沒有初晨的朝氣,沒有晨露,沒有早起的鳥鳴,沒有一夜之後迎接朝陽的生機,一片死寂。
“咕咕——”
是貓頭鷹的夜啼。
時間不是在前進,而是在後退!
裴玄恍然大悟:“怪不得第一戶人家已經在用晚飯,第二戶人家還在準備晚飯,而再前面的人家甚至還沒有升起炊煙。”
“我們是在逆時間而行?!”沈驚瀾猛地起身,面朝他們來的方向,馬上否定了之前的猜測,“不對,若真是逆時間而行,我們第一次見到張衍時便不該是日落,而應該是日出。”
可那分明是日落。
“按照時間順序,我們若依次走過這幾戶人家,最終到達我們進入幻境的地方,那應該就是張衍一路搶掠之後修整隊伍的地方,可那裡分明剛發生過一場戰争,若不是張衍,誰還會在萬州作戰,又是與誰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