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宴舟腳剛落地,朝着神醫谷的方向行了幾步,不料一擡眼便瞧見了屋頂上站着一位蒙面的紅衣男人。
賀宴舟與男人眼神相撞,又面無表情地将目光錯過,無心與其糾纏,便繼續趕往神醫谷。
男人目送賀宴舟行了一段路程,倏然來了興緻,腳尖一點,從屋頂掠下,紅衣随風而舞,如同鬼火般朝着賀宴舟穿行的小巷飛去。
面對突如而來的襲擊,賀宴舟隻是側了身子,便輕易躲了過去。
男人與他側身而過,不禁嘴角上揚,眼裡閃過笑意,而後轉身一掌劈向了賀宴舟。
賀宴舟徒手接下這一掌,站定了身子,往下一瞧便瞧見了男人腰間纏繞着的那把軟劍,确定了男人的身份後,賀宴舟又往後一掠,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笑道:“看來你身上的傷好了?動起手來也沒了之前的拖泥帶水。”
巫暮雲雙眼一眯,倒沒有那麼快回答賀宴舟的話,目光如灼,似乎還未打盡興。他上前一躍,賀宴舟倒坦然迎接起了他的攻擊,忽然就着巫暮雲的一掌往後虛晃一下,随即抓住機會一腳踢向了他的巨阙穴,巫暮雲并指做掌擡手下劈,将賀宴舟那一腳給劈開了。
“得虧賀兄救命之恩,在下還未好好報答。”
賀宴舟支點不穩,整個身子在半空轉了兩圈,方才落地,将身前的頭發往後一甩,冷笑着蹬上前又和巫暮雲纏鬥在了一起。
兩人皆不用武器,赤手空拳鬥了半個時辰,一直未曾分出勝負。奈何越鬥越勇,都來了勁兒似的。不料,賀宴舟胸口一悶,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竟是硬生生咳出了一絲血來。
賀宴舟從纏鬥中退開,捂着胸口顯得有些狼狽,心裡咒罵道:“這副身子果真是不如以前了。”
原來他在霧森林裡被名門正派圍剿,與百人混戰時已是強弩之末,強行用功,反抗到底,這才帶着葉文昭跑到了神醫谷。被青梧救治時,他僅剩一口氣,全身經脈盡斷,甚至于到了無力回天的地步,是青梧想盡了辦法将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人雖回來了,但功力幾乎廢了。八年來,賀宴舟忍痛一點一點調理修煉,才回到了鼎盛時期的三成功力,卻落下了一身病根。經脈薄弱,長時間運功會使血液循環受到影響,引發局部疼痛,嚴重時也許會爆體而亡。
他早已不是昔日那位憑借一把無雙劍便讓江湖中人聞風喪膽的少年郎,既沒了以往的功力,也失去了那把天下第一劍。
巫暮雲一頓,将手中聚集的内力收了回去,有些複雜地看了一眼賀宴舟,“賀兄原來有内傷在身呀?這内傷是強行運功所緻,也并非常人能夠受得了的。賀兄之前不是說,自己隻是個鄉野村夫麼?可是卻與我纏鬥了這麼久,到底還是個隐藏的江湖高手呢!”
賀宴舟用手背将嘴角的血液抹去,有些站不穩身子便順勢往後一靠,靠在了背後的圍牆上,雙手環抱,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二公子這麼在乎賀某的身份,難不成是對賀某别有所圖?再者,三更天的,二公子站在那麼高的屋頂上,是想要去殺誰呢?”賀宴舟目光犀利地盯着巫暮雲看,隻可惜他帶着面紗,賀宴舟實在看不出此時他究竟會是什麼一副嘴臉。
轉念一想,莫不是這芳菲苑裡的案子與他有關呢?
王武嘴裡喊叫的是‘紅衣鬼’,各方面都與巫暮雲吻合,說不定是南冥教二公子一時興起,順手就宰了個人,且恰好宰的是千機閣的弟子。若是如此,幽州城那些捕快可管不了這些事情,就算是千機閣來了,難道就能立馬帶人端了南冥教的老巢不成?
巫行風在時不可能,如今輪到了他兩個兒子掌管南冥教,還是不可能。
南冥教曆來有規矩,後代若要繼承教主之位,必須要比上一代更有本事,這所謂的本事包括但不限于劍法、拳法、輕功等等。所以每一位候選人身上都有一處别人所不能比拟的優勢。
江湖少年志比天,揚帆破浪紅塵笑【1】。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巫暮雲笑道:“殺人多沒意思,看别人殺人才有意思。”
賀宴舟看着巫暮雲笑裡藏刀的嘴臉,又道:“你想說什麼?”
“哈哈哈哈!賀兄年長我幾歲,出入江湖的時間怕也比我早呢,不會看不出來芳菲苑的這起事件,實則很像江湖中流傳的‘紅衣鬼護花殺人’嗎?
賀宴舟倏然一怔,像是明白了巫暮雲的意思。
‘紅衣鬼護花殺人’,在八年前逍遙派還未滅門時可謂是引起了江湖一陣騷動。
兩年内,從豫章到燕京,一共死了四十多位俠士,無一位女性。這其中包括天潢貴胄、名門子弟、以及江湖浪客,而這些人的死相便是如同吳淼那般,被利器斬斷了頭顱。
但據賀宴舟所知,這所謂的‘紅衣鬼’固然可惡,但殺害的卻都是一些十惡不赦的僞君子,欺負老弱病殘的、強搶婦女的、以及家暴殘害妻子的,這些人隻有在那些所謂的正派嘴裡稱得上‘俠’,但在百姓嘴裡卻是喪盡天良的惡人。
反倒是‘紅衣鬼’才是那個為民除害的俠客。
難怪賀宴舟見到吳淼的屍體時,總覺得這樣的死法,似曾相識。于是輕笑一聲,臉上露出了一種讓人猜不透也摸不着的惆怅,隻歎:“你這麼一說,倒像是那麼回事。隻可惜,你說的這位‘紅衣鬼’早已死了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