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之的臉色瞬間變得青白,周雪松盯着他,有些狐疑。
周雪松最擅長的便是察言觀色,他知道李行之有事情瞞着他。
“人正常修煉功法,體内的真氣正循環時能穩固心脈。但一旦不慎走火入魔,真氣逆循環便會侵蝕心脈,并且會産生一股濁氣。嬰兒一旦長時間沾染濁氣,很容易得古霍症。”青梧繼續解釋道。
這時,周雪松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什麼,“師兄,你老實回答我,二十年前,你在藏兵洞突然失控殺人,是不是因為修煉了不該修煉的武功?!”
李行之面色難看地往後退了幾步,來不及掩飾,“不,不會是因為這個的……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我明明控制住了……”
如此一來,周雪松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測——李行之步了前掌門劉豐年的後程。
“我一直以為,那天是我走得急,看錯了。原來真的是你,你修煉禁術,身上的濁氣影響了阿源。”周雪松又看向劉湘玉,“你們兩個人,還真是瞞了我很久。”
青梧坐在榻邊,原本在為李真源針灸,穩住心脈的手倏然一頓,心裡莫名一笑:周雪松不愧是能與當今國師對弈的人,這個人,不僅智慧過人,還懂謀略。
李行之的事情劉湘玉早就知曉了。隻不過一直沒有道破罷了。
“這件事情與玉兒沒有關系……是我,是我偷習藏兵洞裡被封藏的魍魉山秘術,要怪也怪我……”李行之瞞不過周雪松,索性一切坦白,:“劉掌門曾因為這些禁術走火入魔,可我深知這些秘術能帶來的利益有多大,鬼迷心竅便一發不可收拾。我……”李行之‘砰’的一聲跪在了地上,“對不起阿源!”
劉湘玉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行之,忍不住笑出了聲,“我早知道了。李行之,當初你殺他的時候也是這般,如今還是這般。你這個人究竟是要悔改,還是隻是覺得當前形勢不得已而低頭認錯,事後依舊堅定不移的順從本心,自認為問心無愧?”
“我看慣了你那張虛僞的面具,你究竟要演到什麼時候?!”劉湘玉激動的叫出了聲,胸口此起彼落,臉上的淚水已經沾濕了衣領,“我本該恨你的,我也确實恨你!但沒有用,阿源的病已經根深蒂固了,沒救了。”
青梧卻在這時開口道:“有救。還有救。”他轉身看着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的三人,堅定的回答道:“肝腸寸斷是因為濁氣阻住了筋脈血液的流通,再加上不斷修煉功法,真氣混雜着濁氣在身體每一個部位散開。所以導緻五髒六腑逐漸敗壞。”
“有兩個方法可以救他,第一,到洛陽城裡找出三十位嬰孩,區旗血液,用内力輸送到少主體内,進行洗髓。這方法是最直接也是最省力的方式,你們當中任何人都不會有事,有事的隻不過是那些洛陽城裡的窮苦百姓罷了;第二種方式,便是李掌門用自己的内力将少主體内的濁氣逼出來,再用内力修補其受傷部位,配合青雲山醉花蔭裡前輩們藏匿起來的血靈芝,方可救人。但是……”
“你怎麼知道醉花蔭裡藏着的東西?”青梧還沒說完,卻聽周雪松不解道。醉花蔭裡除了紫薇陣法外,其他的東西青雲山沒有一位弟子和長老知曉,更沒有見過。隻因這陣法難過,好的東西都在陣法裡面。
“不是老夫知道,而是有人告訴了我。”青梧淡定的說着。他嘴裡的人李行之和周雪松應當清楚,正是穿過紫薇陣法的巫暮雲。
“老夫還沒說完。但是,李掌門如此一來便如同自廢武功。”青梧擡眼看向了李行之,他皮膚蒼老,眼睛卻有神,此時閃着光一字一句道。
“什麼?!”李行之不可置信道,心裡一怔。這一身武功絕學,是他積累了半這輩子積累出來的東西,他刻苦修煉了半輩子才達到的水平,怎能說丢就丢?
周雪松道:“隻有這兩個辦法了嗎?谷主,你可是醫聖。”
青梧道:“老夫是醫聖,不是神仙。哪怕真是神仙,那也不可能讓死人複活,這有違天道。”
“呵呵……”劉湘玉不受控制地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哈哈哈哈哈!李行之啊李行之,這就是你的報應!你欠我的!”
李行之瞳孔有些失焦,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還是青雲山大弟子時,他便對劉湘玉一見鐘情。所有人都道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是月老親自牽的紅線,未來一定會走到一起的。
可是劉湘玉不愛他,她愛上了一個洛陽城普普通通的書生。從得知此事開始,李行之便控制不住自己那顆嫉妒滿滿的心。
帶他入深淵,修習禁術的正是他的師傅,劉湘玉的父親。也許是因為修煉禁術喪失了良知,也許是因為愛而不得帶來的痛苦,他在書生上京趕考的路上将其殺害,抛屍荒野,最後成了一具爛屍。
後來掌門走火入魔爆體而亡,他順理成章繼承掌門之位,得償所願娶了劉湘玉為妻。
劉湘玉是在李行之房中發現了真相的,但那個時候她已經有了李真源。
“我以為阿源是因為我不争氣的身子骨導緻體弱多病,可是我跑到藏兵洞翻找父親留下來的可用來救人的功法秘籍時,發現那些魍魉山的殘書爛卷已經不見了。我一直知道爹在修煉禁術,但你——在霧森林圍剿逍遙派時,你殺了黃秋燕,你竟能殺了她?!”
“後來我在你身上發現了與爹一樣的氣息,原來違背祖宗意願的不止我爹一個。李行之,你廢了你這身武功吧,就當行善積得,改過自新。”
李行之搖頭道:“不,不可以。”
他一臉無助的看向青梧,而後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我們不選第二個,選第一個。不就是三十多個孩童嗎,沒關系,我去找。”
李行之轉身就要走,卻被周雪松堵住了門,“師兄。青雲山要做的是拯救天下百姓,而不是制造生殺搶掠。劉師叔雖然沒忍住修煉了禁術,但他練這些功法為的也是讓青雲山在江湖中站穩腳跟,樹立了威望後,再秉承俠義道德,為百姓做事,隻是用錯了方法。但你做到了讓青雲山立足了腳跟,樹立了威望,讓江湖人熟知。可是你……糊塗啊……”
李行之整個人埋藏在陰霾之下,他這輩子隻想往上爬,爬得越高越好,卻忘記了步伐若是不穩,爬得越高越有可能會粉身碎骨。
“李行之!”劉湘玉抓着李行之的衣領大吼道:“從前種種我都不計較了,但是阿源要是死了,我便與你同歸于盡!”
“我……我救。”李行之埋藏在黑暗中的半邊臉上閃過一絲淚光,“小松,以後,青雲山就拜托你了。”
周雪松看向青梧,見他從容不迫的樣子,便道:“還有辦法的,是嗎?”
青梧輕笑道:“周大俠猜的不錯,确實還有法子。但這個法子依舊需要掌門的内力加持。那些藏在醉花蔭裡的血靈芝可以暫時穩住少主的心脈,掌門的一半内力可以排除一些濁氣。餘下的那部份,需要日日夜夜以藥物相伴,所以,若是幾位選擇這個法子,那少主須得跟我行上一路。時間不知長短,隻有日日積累才能起到作用。”
劉湘玉看了李行之一眼,隻覺得這個男人自私自利,說什麼愛她,卻處處都在為自己着想。若真讓他廢去武功,不出幾日他便要瘋了。未來要照顧他,他也許會因此記恨上劉湘玉,認為是她們母子欠他的。
“好!隻要能救阿源,什麼都可以。隻要他能活着,要我命也可以。”劉湘玉說道。
青梧又看了看李行之,“耗廢掌門一半的内力,掌門能接受嗎?”
李行之緩過神,點了點頭,“嗯。”
周雪松歎了口氣,沒一會兒的功夫已經離開了廂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他看似在乎青雲山掌門這個位置,實際上他最是不争不搶,從來沒有放在眼裡的東西,自然也就可有可無。比起掌門之位,他反而更在乎他師兄,隻可惜他這個師兄眼裡心裡想的都是權勢和女人,青雲山能繼承逍遙派的位置,可不全是靠他。
周雪松想,李行之曾也是自己真真切切仰慕過的人,隻不過,被世俗迷了眼睛,再回來時,便不是原來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