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出口沈昭就後悔了。
現在很多學校還沒有正式放假,這會兒來學習的缺失不多,自習室顧客寥寥,隻有她們三個人。
空調剛剛啟動,發出輕微的嗡嗡聲,此刻屋子裡依舊是熱氣蒸騰,索性就把座位的隔簾全部拉開透氣。
這倒給了宋淮安可乘之機,剛進門兒瞥見沈昭和安粲今天也在這個房間,他便徑直湊了過來。
沈昭正埋頭整理筆記,忽然就感覺頭頂籠下一片陰影。
微微轉頭,宋淮安的襯衣袖子半挽,修長的小臂撐在她的椅背上,肌肉繃緊,白皙皮膚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
沈昭發覺自己好像被圈進了手臂所圍攏的半封閉的區域裡,正坐在宋淮安投下的大片陰影中。
他微微彎腰,探身向前,專注地看着桌上翻開的書以及沈昭剛做的筆記。
“這一節我昨天好像剛學過。”
溫熱的氣息掠過耳畔,沈昭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
太近了,沈昭默默地想。
這又觸及到了她的社交知識盲區。
她暗自困惑,明明兩天前還隻能說是點頭之交,即便經過昨日的相處稍微熟絡了一些,今天原來就可以這麼熟稔嗎。
可是她真的不習慣和一個并不十分熟悉的異性靠這麼近。
半封閉空間内的兩道心跳逐漸同頻,愈發快速的一聲卻又如擂鼓般把另一聲掩蓋。
她不知道宋淮安是否同樣可以聽到這兩道錯亂的心跳。
盯着他垂落的睫毛正入神,就看到他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有些許下滑,于是提醒話語脫口而出,卻又在說完後當即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或許太過冒昧。
沈昭還在糾結要不要道歉,宋淮安已經直起身,毫不在意地推了推眼鏡,半開玩笑地說:“沒事兒,不用擔心,如果眼鏡真的掉下來,我保證在它陣亡前接住它。”
又從書包裡掏出一本教材,和桌上沈昭的那本兒并排擺在一起,“看,咱倆這書真的是一樣的。”
“你不是老師嗎,在學校面對學生也這麼不穩重嗎?”安粲看着宋淮安行雲流水的一套動作,忍不住笑了出來,吐槽道。
“沒辦法,你們上班就知道了,大家都隻是裝作自己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罷了,”宋淮安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故作滄桑,又擡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淚,歎道:“隻能說是一把辛酸淚啊。”
這話引得另外兩人笑作一團。
在宋淮安期待的目光中,沈昭将桌子上那本文學史推了回去,對他剛才的話不置可否,隻說,“這應該是文學考研比較經典的一套教材吧,好多學校的參考書都是這一本。”
“好吧,”宋淮安聳聳肩,把自己的教材接了過來,和包裡的其他書一起,拿出來擺放整齊,邊整理邊小聲嘀咕,語氣略帶遺憾,“我還以為咱倆能湊巧考一個學校呢。”
回到座位,隔簾拉到一半兒,宋淮安突然又“唰”地拉開,探出頭,身子微微前傾,湊近旁邊的沈昭“我能有幸知道你想考什麼學校嗎?”
沈昭原本已經開始繼續做筆記了,聽到他叫自己,握着筆的手不由得頓住。
剛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就被安粲截住話頭,“事以密成啊,知不知道。我就從來沒問過昭昭想考哪個學校。”
安粲走過去,伸手把宋淮安的腦袋按回隔間,重新拉好隔簾,“好了,好了,不要這麼八卦,你該去學習了。”
沈昭對安粲報以一個感激的眼神,又對着簾子裡的宋淮安笑着說道:“我也考北京的學校。”
“知道了,”宋淮安又探出頭來,聲音清亮,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明年北京見。”
透過簾子縫隙,沈昭能看見宋淮安低頭做題時認真的背影,在心裡默默補上了一句,“明年北京見。”
等時間終于過了十二點,安粲抓起兩人的書包,拉着沈昭就往門口沖,嘴裡不停地念叨着:“快走,買菜做飯,我真的快餓暈了……”
沈昭接過自己的書包,任由她拉着下了樓。
電梯數字跳到“1”,門甫一打開,安粲就急匆匆地往外沖,單元門口的人影卻讓兩人吓得同時刹住腳步。
仔細一看,隻見宋淮安弓着背縮在門口,後腦勺聳拉着,正飛快地在手機上打字。
“宋淮安,蹲這兒幹啥呢,把我倆吓一跳。”安粲撫着胸口,平複過快的心跳,上前不輕不重地照他腦袋拍了一下。
“痛痛痛,”宋淮安捂着腦袋跳起來,作勢就要打安粲,憤憤地說,“不知道拍頭不長個兒啊,我還想二十三蹿一蹿呢。”
安粲貓着腰躲在沈昭背後,隻探出半張臉來,“你都蹿到一米八了,還不夠?”說着又跑過去往他後背錘了一拳。
宋淮安這回沒還手,肩膀耷拉下來,神情黯淡,“我外賣都被偷了,還要挨你的揍。”
他揉了揉被打的地方,委屈極了,“大學就四年,結果外賣被偷了六次,現在都工作了,還是逃不掉被偷的命運。”
沈昭看着宋淮安就要哭出來的神情,趕忙打圓場,“說不定是被流浪貓流浪狗叼走了,小區經常有住戶投喂它們,周圍就聚集了好多,會滿樓道亂竄。”
聽到沈昭的安慰,宋淮安心裡還是悶得慌。
他吸了吸鼻子,把手機揣回褲兜,踢了踢腳邊的石子,跟着她們往電動車停放處走,“你們去哪兒吃,帶我一個呗?”
“我們要回沈昭家做飯吃,”安粲揚起下巴,忍不住炫耀,“你肯定沒有嘗過,昭昭做的飯堪稱世界第一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