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身材高大的男子長發披散,無風自動,他的眼眶中全是黑色的瞳仁。
看到面前這人的刹那,姜靈和幻覺中的自己重疊,她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在幻覺中,自己就是在玄幻世界的一個叫幽冥閣的門派中當殺手,可此次不同于以往的幻覺,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動,并且胸口的痛處是如此真實。
這麼重的傷,這個世界的她恐怕是已經死了,她才能接管這具身體。
面前這個男子叫金魁,在不久前叛出了幽冥閣,自己奉命追殺他許久。
姜靈艱難地說:“為什麼?”
“你竟然還活着。”金魁胸口同樣在流血,可他好似沒有感覺一般,繼續走向姜靈,他自嘲地笑了笑,“以我血軀,守護她一世平安,這就是理由。”
姜靈隻想盡量拖延時間:“她?你就不怕幽冥閣知道後殺了她?還有,你身體裡的……沒有解藥你撐得了多久?”
金魁手中拖着一柄沉重的鐵刃,劃過草地,發出沙沙的響聲。
金魁在姜靈前方站定:“是撐不了多久,但能自由地和心愛之人厮守月餘,我已知足,更何況,有我之身成傀儡,以後再也沒人傷得了她。”
姜靈一陣失語,之前幻覺之中的種種湧入腦中,她與金魁同僚一場,也曾一同飲酒,在醉後談過自由。
在幽冥閣,自由是一種妄念。
金魁舉起長刀,在月色下恍若一尊殺神:“對不起了,姜靈。”
姜靈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
“铛”得一聲,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降臨。
姜靈睜開眼,一位長相頗有異域風情的男子替她攔下了這一刀,這人她在幻覺裡見過,叫慕容隐,是她在幽冥閣的熟人。
慕容隐扶着姜靈,帶着她一路後撤,藏身于樹後。
慕容隐往姜靈口中喂了顆丹藥,問道:“你怎麼樣?”
服下丹藥後,姜靈胸口的血止住了,疼痛也有所緩解:“還好。”
慕容隐看着姜靈的傷勢,眼中閃過一絲殺氣:“我幫你殺了金魁。”
姜靈攔住慕容隐:“等等。”
姜靈手撐着樹幹,對金魁說道:“金魁,算上你出逃的時間,已經一月有餘,你的意識還能撐多久?”
金魁沒有了常人的靈活,但他語氣平靜,絲毫沒有被“蚓”控制後的狂躁:“最多三日。”
姜靈點點頭:“你走吧,我就當你今日已死。”
慕容隐道:“閣主的吩咐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金魁有一瞬的愣怔,像是不相信姜靈說的話。
姜靈回過身:“我們走。”
慕容隐:“可是金魁……”
姜靈扯出笑容:“你不說他不說,閣主不會過于責怪的。”
慕容隐拗不過姜靈,她的傷勢也确實需要處理,這樣重的傷,她現在能活下來就是個奇迹了。
姜靈和慕容隐走了以後,金魁在月光下站了許久。
他自語道:“姜靈,若不是在幽冥閣相識,多年前一同喝酒時,我們已是好友。”
沒把金魁的屍體帶回去,幽冥閣閣主把姜靈罰入水牢整整十五日。
姜靈在這十五日中理清了思緒,承受了“蚓”發作的折磨,情緒幾經崩潰再恢複,遠超泡在水裡挨餓受凍的痛苦。
崩潰到極緻時,姜靈甚至分不清自己作為姜醫生的那輩子到底有沒有真實存在過,她的心緒已和幻覺中的姜靈融為一體。
一切都不太真實。
姜靈出了水牢後,失了閣主的信任,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過任務,她樂得輕松,便研究起了現代武器。
後來,慕容隐成為了自己的搭檔,加上黑武研制成功,補足了她的殺傷力,閣主這才慢慢又将一些任務交給她。
姜靈不喜歡殺人。
可不殺,就得死。
她穿越而來這些年,絲毫沒有小說裡穿越者的幸運可言,姜靈作為天級天賦者,需要監督“蚓”的植入過程,她眼睜睜地看到新入閣的每個人眼球裡鑽進長着倒刺的鮮紅蟲子。
剛開始她還會感到反胃,後來看得多了也就漸漸麻木,午夜夢回驚醒時,她捂着自己的左眼,似乎都能感受到“蚓”的跳動。
但姜靈無時無刻都記得,剛穿越而來的時候,金魁為了短暫的自由,付出了永世為人傀儡的代價。
姜靈放過他,是敬他的勇敢,也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擺脫命運。
時間轉瞬即逝,十年,她如行屍走肉一般。
這日,閣主将她叫過去,交給她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刺殺昆侖掌門翟不凡。
聽到翟不凡三個字,姜靈腦中閃過一絲怪異。
在看翟不凡情報時,她也感到莫名的熟稔。
這種感覺直到姜靈在雪夜登上昆侖山巅,見到翟不凡本人的那一刻達到了巅峰。
如姜靈計劃好的一樣,她和翟不凡都重傷在地,接下來她将要拿出她的殺手锏黑武。
可她看着面前的翟不凡,那熟悉的眉眼,桀骜的語氣,卻怎麼都丢不出那顆黑武。
她啞聲道:“我們……之前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