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梅的媽媽真的不明白，從小那麼乖的娃，去鎮上讀書一個月，怎麼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先是莫名其妙就被學校退了學，問她到底為什麼會退學，死活不說。

現在又要離家出走。

此時是淩晨三點，天都沒有亮，兩口子都睡不着了。

她們沒有再打孩子，主要是打孩子沒有用。

兩口子讓小梅回屋子裡睡覺，也沒有多說什麼。

小梅回到房間裡，她睡不着，她躺在床上，隐隐約約能夠聽到外面的說話聲。

“咱們也快睡吧，一會兒睡醒了，我去學校，去問問老師，到底為什麼要退學？”她媽媽這個時候說話聲音不再咬牙切齒了。

“我跟你一起去。”她爸說道。

“你去把杏兒田灣的谷子割了，等我回來一起打。今天要搞快一些，明天後天要落雨。”這些谷子收回來，先晾在家裡，等有太陽了再曬幹了，賣錢。

之前小梅讀書，借了錢，現在收了谷子，正好還錢。

小梅媽媽想到這裡，心裡一股無名火，她怎麼都想不通，她女兒也不是個不懂事的，怎麼就非得退學啊！

“這才上一個月的學，如果真的不能繼續讀書了，你問問能不能把學費退了？”她爸爸歎了一口氣。

“那不行，還是要讀書，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小梅聽着聽着，眼淚刷刷刷往下掉，她心裡頭還是想讀書，可是……可是……

她沒辦法把事情告訴母親，她知道，說了隻會更加糟糕，這裡面的确有她的錯誤。

她的心口像是卡了一個尖銳的東西，上不去，下不來，就那樣卡着，于是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難以忍受起來，昏暗的房間，用報紙糊起來的窗戶，全都讓她無法忍受，此時，外面傳來了一聲又一聲的咩咩聲。

那是奶奶養的羊。

小梅突然想起了去年的一件事。

去年奶奶生日，她們家準備殺老羊，她當時也在那裡，有一隻小羊追在後面，一直用小羊角撞人，發出咩咩咩的聲音，奶奶看了，說是太可憐了，就沒有殺老羊了。

她想起了那個時候的羊，心裡好像又要舒服一點。

渾渾噩噩地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睡着了。

很快，她耳邊出現了媽媽的聲音。

“去學校了，快起來。”

她迷迷糊糊地跟着媽媽去了學校。

學校的天空陰沉沉的，壓得人快喘不過氣了，同學的媽媽站在教室辦公室裡。

她媽媽拉着她走過去給人道歉。

同學的媽媽穿着一件花布襯衫，兩手叉腰，開始叫嚣着:“我這輩子沒有見過這種孩子，把我孩子的筆弄壞了，不道歉就算了，還打我的孩子。”

她一個勁地說不是的，那隻筆本來就壞了，她打人是因為對方說她們說她媽媽一股窮酸味，見人就跪……

可她說不出口，她不想在媽媽面前說這件事。

她媽媽還在不斷地鞠躬道歉:“你們放心，我們一定賠，我回去以後一定會打她！”

她同學還在那邊嘻嘻哈哈地笑着，對着她媽媽說:“你們賠不起，要十幾塊錢，你們全家賣了都賠不起！”

“算了，我也不勉強你們這些窮鬼了，我聽老師說，你們連學費都湊不上，還要給校長下跪才能進學校，這樣吧，你讓梅悅給我跪下吧。”

她媽媽連連搖頭，說道:“她隻是個孩子，脾氣倔，我給你跪下吧。”

小梅在旁邊看着，她的嘴巴裡，眼睛裡像是塞滿了春天裡最惡臭的淤泥，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的媽媽跪在那裡，求她們别計較了。

其他同學全部都圍了過來，嘻嘻地笑着，圍着她的媽媽，她媽媽愣了一下，好像知道了為什麼她不想去學校了，她開始哭了起來。

“走，我們回去，不讀了，我們不讀了。”

小梅被媽媽牽着往回走，可後面的同學還在繼續在笑話她們母女兩。

她的太陽穴開始疼了起來。

突然間，兩個大羊角從她的太陽穴位置長出來了。

很大很大的兩個大羊角！

她有了羊角！

于是，小梅轉過頭，眯起了眼睛，看着這些笑話自己和媽媽的人，她像隻小羊那樣，猛地沖了過去，尖尖的羊角把所有人刺得嗷嗷叫。

再也沒有人笑話她和她媽媽了。

“小梅！小梅！起來了！”

小梅猛地驚醒，額頭脖子上全都是汗水，原來這隻是一個夢。

她摸了摸額頭，那裡光光的，隻有汗水。

她們還沒有去學校。

小梅轉過頭，媽媽正在櫃子裡找東西。

小梅知道，她肯定是在找東西送老師。

“媽媽，我不讀了。”她認真地說道。

她媽看了她一眼，說道:“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