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亮,村長家門口,孫母就來說梨兒田的事情。
她心裡的難受是真的,而現在,她想要田也是真的。
“村長,我是來跟你說一下長桂家的田地。”
“這個按照排的輪次來,”
“這個怎麼行?”
“要不然你們這個一起抽簽也行,那個抽到了都是那個的。”
孫母一聽這話,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劈頭蓋臉地罵道:“你莫在我面前裝這個幹部模樣!要不是你們這些人,我二兒子也不會死!”
“曹大姐,說我裝幹部模樣沒問題,你想說可以。但害死人這話可不敢胡說。”
孫母開始哭——
“那我就跟你好好說一下,大家也來評評理!看一下我是不是胡說。”
周圍的人都在聽,心裡頭知道孫家胡攪蠻纏是為了要田地,可嘴上也不好說什麼。
“我二兒子是春鳳殺的,春鳳是因為她有田在這個村子裡,所以隔三差五要回來一次。”
“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還說沒有關系?春鳳都嫁出去了,本來就應該把田收回來,我倒要問問你們,如果當初把田收回來了,春鳳還會不會往這裡跑?她不來,我兒子是不是還能活着!你說是不是你們害死了我兒子!”
廖山春在人群中,看着孫母胡攪蠻纏的樣子,突然覺得,也許長桂完全斷了這裡是對的。
最後,孫家還是拿了梨兒田。
廖山春自從經曆了這件事,她反而不太想和人吹她知道的事情了。
廖山春一直覺得孫家有那麼多田,真的是運氣好。
尤其是幾年後,國家通知下來,以後不再交公糧了。廖山春覺得這麼好的時候,可惜了,長桂一家沒趕上。
那個時候,長桂一家去了城裡了,因為春鳳直接被認定了正當防衛,不起訴,再加上長桂一家在鎮上賣爆米花過得也不錯,孫家很不甘心,便常常去學校鬧,于是長桂一家就去了城裡。
城裡爆米花什的,城裡人哪裡會愛吃,大家都覺得城裡人肯定看不上,覺得長桂一家去城裡,肯定會過得不好。
長桂一家沒有回來過,所以大家也不知道長桂家過得怎麼樣。
直到廖山春的大女兒非要辭職,說是在學校不開心,不願意在學校教書了,那可是教書,鐵飯碗啊!
廖山春隻覺得不靠譜,母女倆為這件事在電話裡鬧得很不愉快,廖山春便想着送點菜,送隻土雞,看看女兒怎麼回事。
她在平城遇到了開火鍋店的長桂。
她才知道長桂一家現在過得也不錯,她們有一個火鍋店,聽說開了十年了,生意一直很好,長桂說這兩年生意不太好做了,主要是大環境經濟不好。
廖山春一聽,更覺得女兒還是保住教師這個鐵飯碗,結果她到女兒學校,女兒已經辭職了。
兩個人在電話裡又吵了一架。
廖山春回了鎮上,她在鎮上有了房子,平時住在鎮上。
周末廖山春就接到村長通知,說她老家的老房子已經是危房了,要不要推平,如果推平,國家會補貼五萬塊錢。
她心裡雖說不舍,還是選擇了推平。
她回去的時候,村子裡也沒什麼人,孫家年輕一代都在鎮上住,孫母也已經去世了。
有說是被孫家大孫子氣死了,也有說是累死的。
廖山春當年為了二十塊錢,并沒有把高壓鍋是誰偷的說出去,但孫家大孫子在前兩年因為在城裡偷車,已經進監獄了。
孫家老太太那個時候老糊塗了,知道了這個事情以後,覺得是祖墳出了問題。
于是,老太太自己一個人把祖墳全部挪了一遍,最後把自己累到了,沒幾天就走了。
于是,廖山春一個人站在過去的曬谷壩,她面前,原本應該是種谷子的田,現在變成了竹林,斜下坡,孫家争搶的梨兒田,現在已經看不出過去的樣子了。
廖山春在這裡坐了大半天,想起了過去的事情,想起了長桂家,她們一次都沒有回來過,想起了覺得争到了田地就能得意一輩子的孫家,想起了過去的自己。
最後,她給大雁發了消息。
這個世界哪有鐵飯碗,實在是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那就換個地方繼續活。也行。人不能自己把自己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