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快到巳時甯清才幽幽轉醒,身邊的空位已經沒人,她緩緩睜開水潤的杏眸,看到陸長野坐在床對面的矮榻上,似乎在看折子,濃眉緊凝。
甯清從被褥出來,凍的一哆嗦,伸手去拿邊上的厚鬥篷。陸長野趕忙從那邊走過來,柔聲道:“起這麼急,還不喊人。”
甯清面頰微紅,任他為自己穿衣,輕聲輕氣的說:“今天沒有去請安。”說完,水盈動人的眸子瞪了陸長野一眼,他剛回家自己就不去禧晖堂請安,昨晚的荒唐豈不是人衆皆知?
陸長野鳳眼翹起,打扮出了興緻,甯清坐在梳妝台前的時候,陸長野順手拿起眉筆就要描眉。
看着陸長野寬厚,但生着粗繭的手,甯清眨眨眼,“你行嗎?”
“小瞧為夫?”陸長野想着書畫他也略通,畢竟練過字、畫過軍圖不是?他頗有自信的坐在矮墩上,手上一動,陸長野頓住,粗了,後面也粗一些就是,一樣好看。
甯清一顆心吊着,清靈的眼眸盯着陸長野手心的掌紋,過了好一會兒,陸長野終于停手,心虛的摸摸鼻子,忙去梳妝台前找帕子想擦一擦,奈何找不着帕子,又實在不懂這些小東西,幹笑着看甯清的反應。
陳嬷嬷第一個看見成果,忍住沒笑出聲。就是夫人再貌美,也受不住這雙粗眉呀。
銅鏡緩緩照出人影,甯清隻看一眼就不忍再看,悶悶的讓雪影擦去,嫌棄陸長野耽誤她去禧晖堂,意味深長的說:“粗人幹不了細活。”
陸長野一噎,瞧甯清話裡有話的,他要幹不了細活,甯清怎會現在才起?他低頭湊到甯清耳邊,壓低聲音道:“夫人,不管粗活細活,你滿意都是好活。”
甯清抿嘴要回話,門外丫鬟傳話,皇長孫登門,請陸長野去前院待客。陸長野應一聲,捏了捏甯清的手心,才轉身出去。
甯清則去了禧晖堂,尋陸老夫人說話。
正值雪停,花園裡培育的梅花開得正好,白雪紅梅時節,陸老夫人興頭足要去踏雪尋梅,甯清來的湊巧,陪着陸老夫人和陸文安一起去花園散步。
梅花朵朵綻放,清香随風彌散,剛踏入梅園就聞到陣陣芳香,不禁心曠神怡。
地上的雪被掃至兩旁,鬧鬧小步子慢慢的跟在陸文安身後,不知怎麼,忽然就沖到雪堆裡打滾,弄散了冒尖的雪堆。
“嬸嬸,我想堆雪人!”陸文安在宮裡見到宮女太監堆雪人,心生向往。
甯清去看陸老夫人,見她笑着點頭,就上去和陸文安一起捧雪,湊成堆。一大一小合作,很快就有了雪人的雛形,隻是五官尚缺。
盛嬷嬷便讓廚房送來闆栗當眼睛,冰糖葫蘆當鼻子,最後陸文安撿起鬧鬧落在雪面的黃色毛毛當嘴巴,還認真道:“這樣鬧鬧也出力了。”
認真可愛的模樣,讓甯清和陸老夫人看的忍俊不禁。
“我們該回去了,盛嬷嬷,姜湯熬得濃濃的送來。别讓她們兩個着涼了。”陸老夫人伸手去拉曾孫子,帶上甯清回屋裡。
在禧晖堂消磨半晌時光,甯清回到正房的時候,陳嬷嬷上來問:“夫人,要先叫晚膳嗎?”
“不用,等我收了這批香再吃。”
甯清每年冬日都會親手制作一批佛香,專用來供神佛菩薩。她也隻會做這一種香,小時候特意為濯塵師太學的。
陸長野進屋的就聞到濃濃的佛香,張嘴問道:“去哪家拜佛了?味道這麼重。”
京城命婦們信佛的人不在少數,就連皇上和皇後也會去寺廟上香。隻是,甯清比這些人更辛苦。
陸長野知道甯清每日卯正就起床抄經文,每夜還會誦讀一卷。
甯清邊推着他往屋外走,邊說:“你回來的不湊巧。剛剛試新香,調的太濃了,我才叫陳嬷嬷開門窗通風,不讓人進來。”
說着,甯清連連咳嗽兩聲,她想起這香約莫就是八月底開始研磨原料的,可能是不小心放多一味。
陸長野見人熏得眼睛泛紅,心疼道:“調不成就去外頭買,折騰這些做什麼。”
甯清美眸輕擡,不想說失敗的原因,堅定道:“這是供奉的心意。”
“行吧,随你喜歡。”陸長野摟住甯清,“我在宮裡見皇上在烤栗子,從東北進獻的山貨,軟糯香甜。我特給你帶了一份嘗嘗。”
熱乎乎的烤栗子放到甯清手心,薄唇輕啟,果然軟軟甜甜的。
此後,陸長野就常捎帶東西回來給甯清。
他白日當差,傍晚時分就回,若是從城外回來,就會順路買些點心小玩意,若是從宮裡回府,則從禦膳房或者皇帝的司庫裡拿東西,連着大半個月,沒一天空手的。
惹得陸文安每日下學都要往甯清這裡跑。比去陸老夫人那裡還勤快。
這日,甯清在禧晖堂被陸老夫人打趣,等陸長野回來的時候就橫了他一眼,陸長野卻覺得媚意橫生,心間熱漲,去牽她的手,被閃開也不惱,反手再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