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清到山下,吩咐守在這裡的侍衛去禀報陸長野一聲。
很快,看到一身玄色窄腰衣袍的陸長野從階梯上徐徐走下,龍章鳳姿,隻是一雙鳳眸中暗壓着怒火,大步朝馬車走去。
透過車窗,甯清和陸長野忽然撞上視線。
“夫人。”陸長野嗓音低沉,開口喚了甯清一聲。
甯清撇開視線,冷冽的杏眸毫無波動,淡淡地喚:“世子。”
陸長野腳步一頓,生生轉了一個方向,剛上馬車的右腳撤下,轉身上馬,打消和甯清同車的念頭。
甯清等了一會兒沒見陸長野上車,隻聽到車外響起陸長野的一聲“回府”,接着就是馬蹄聲。
路上,甯清有些愧疚的想,她要辜負陸老夫人一番好意了。
鎮國公府一切如常。
陸長野一進府就去書房,甯清則回到世子院,安排人給陸老夫人送東西,又去禧晖堂看看陸文安。
消息傳到萬福寺,陸老夫人難掩失望,隻好再等等,讓小兩口自己解決,她就不摻和了。
臨近年底,國公府的事務增添許多,甯清也顧不上陸長野了,她埋頭忙活,一旁的陳嬷嬷忽然提醒,“夫人,陸三夫人在為陸娴小姐置辦嫁妝,您要不要出去逛逛,添一些東西?”
兩家是本家,陸娴又和甯清關系親近,這時候該送一點東西去。
這和婚前一日的添妝不同。
甯清擡起昏沉的腦袋,有氣無力地問:“祖母那裡備了什麼?”
“聽盛嬷嬷說,老夫人準備了三套首飾,翡翠、珍珠、紅寶石的樣式。”
甯清盤算自己的東西,好綢緞倒是有,金玉寶石這些沒什麼上乘的。
“明日府裡的事更多,不如就今天出去。”甯清合上賬冊,去換一身衣裳,才和陳嬷嬷一塊出門。
珍寶樓裡一層人多,二層和三層就隻有寥寥幾人。
這裡展出的首飾品種繁多,花樣疊出,珠光寶氣的,甯清認真的挑選适合陸娴的東西。
看完二樓的時候,掌櫃捧着盒子出現,取出裡面的比目魚雙環白玉佩,就要挂在最顯眼的位置。
甯清頓時眼前一亮,開口道:“掌櫃的,我買這玉佩。”
然而,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道溫潤的男聲,“把白玉佩拿來。”
掌櫃的一愣,兩位客人同時看中這塊玉佩,他小心翼翼地取下裝盒,恭敬笑道:“兩位貴客,比目魚雙環白玉佩乃是用一整塊玉精心雕刻而成的,玉種難尋,雕工更是難得,因而隻得了一件。”
“兩位貴客不若商量一下,要是不着急,再等些時日,我們珍寶樓定然全力為您尋來一件新的可好?”
能在珍寶樓當掌櫃,眼力自然好,他早認出甯清是鎮國公府的世子妃,也知道貌似潘安的男子乃是新科狀元方大人,現在翰林院,又兼中書舍郎,深得帝心。
兩位都是貴人,掌櫃的當然要兩不得罪。
甯清轉身去看同樣想要玉佩的人,隻見對方一身青色圓領長衫,面若冠玉,溫潤可親,嘴角帶着一絲淺笑,是個溫和的人。
她在打量方朗的時候,方朗也在打量她。
甯清一襲煙紫色百褶裙,清冷淡雅,皎若輕雲蔽月,飄若流風回雪,令人見之驚歎。尤其一雙秋水杏眸,淡眉掃過來,讓方朗心頭一震。
甯清不認識方朗,她也不是非要這玉佩不可,遂說道:“我挑别的,玉佩就讓這位公子買吧。”
“君子不奪人所好。”方朗笑容謙和,聲音悅耳又不失怅然,“橫豎在下買了也是空放着,這位夫人自便。”
說罷,方朗徐徐離去,不再留下挑選首飾。
甯清有些懵,奇怪地看他一眼,“既然那位公子放棄,我買了。”
掌櫃眼露詫異,手腳麻利地包好盒子,見甯清不解,想賣甯清一個好,笑着道:“夫人,剛剛那位是翰林院的方朗方大人。”
“方大人果然是謙謙君子。”甯清了然,随口稱贊一聲。
掌櫃的擡眼,意味深長地看甯清一眼,附和道:“方大人才高八鬥,皇上更是慧眼識人。夫人,您的玉佩。”
陳嬷嬷接過遞來的紅木盒子。
甯清輕笑,沒再說話,和陳嬷嬷出了珍寶樓。
甯清聽過方朗的事迹。
方朗官至中書舍郎,是今年最出色的新科進士,但同時也備受争議。因為他行事有違儒家之道,生生和父親決裂,自叛出家門。
不過,甯清倒覺得情有可原。
聽說方朗生母亡故,父親娶了續弦,他在家中不受重視,七歲了家中卻不讓他繼續讀書,他便拿了家裡的銀子跑去書院上學。此後不曾再進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