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宮裡送皇上賞賜的臘八粥到鎮國公府。
甯清陪着陸老夫人一塊來拜接。繪着年年有餘的燦金食盒一打開,放着滿滿的四碗,炖得軟爛。隻是天冷,從宮裡到國公府,早冷掉了。
甯清驚訝垂眸,轉頭去看陸老夫人,這是吃還是不吃?她還以為會是溫熱的,怎麼是涼的。
陸老夫人笑着說:“皇上記挂我們,可我年老體衰,就先嘗一口。等長野和文安回來,廚房熱過,我們一家人再熱熱鬧鬧的一塊吃。”
甯清跟着陸老夫人用瓷白勺子舀一點吃。
味道甜滋滋的,就是有點涼,好似在吃臘八冰酥酪。
甯清見陸老夫人放下勺子,就吩咐碧影送去廚房,又陪着陸老夫人回禧晖堂。
“這幾日有鮮魚送來,年宴的魚就做燴魚。鮮嫩好吃,還能解膩。”
甯清笑着答:“我昨兒午膳見到蒸魚,就想問問祖母的意思呢。您發話了,我就定下這個。”
年宴菜式單子早就送到禧晖堂,隻是魚怎麼做,還得看是否有新鮮的活魚從海邊運到京城。
燴魚要用新鮮的魚肉,去掉鱗片,取出脊肉,切成清透的薄片,按着吉祥花樣擺盤,佐以醬汁、韭菜花、鹽和些許醋等,吃起來鮮嫩爽口,有一絲酸味又能解膩。
過年的一應事項做完,也就迎來了新年。
除夕夜,國公府辦家宴。陸值全家都來了,到底是最親近的一家人,陸老夫人親自和弟妹任氏商量,除夕夜不必來回奔波,直接在國公府住一夜。
陸值的府邸就在國公府隔壁,不遠,可夜路總不好走。
家宴設在禧晖堂,以陸老夫人為首,大人們圍坐一桌,陸文安、陸文誠、陸文嘉幾個小孩子另坐一桌。
等嘗到五辛盤的時候,那桌的小孩子們一齊嚷嚷着要喝水,還伸着舌頭呼氣,惹得衆人哈哈大笑。
五辛盤裡頭是蒜、蔥、韭菜、芸苔、胡荽五樣應季的辛辣蔬菜,過年食用,意在祛除身體一冬天藏着的病氣。
甯清這桌的大人都挑揀着吃兩口,誰知幾個孩子專挑雕成荷花的辣漬蒜頭吃。可不是要急着喝水。
正開心之際,任氏突然看着甯清開口:“看你也是個疼愛孩子的,長野歸家大半年了吧,怎麼世子妃還沒有好消息傳出來。國公府的小輩就文安一個獨苗,傳承子嗣的擔子可都在你身上!”
陸二夫人眼神一閃,早就不滿陸長野和甯清阻了陸雅的青雲路,接話道:“是啊,俗話說百善孝為先,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若是你有什麼不湊手的,伯母還能為你分憂。”
她娘家有幾個正當妙齡的女兒。
一團和樂的氣氛忽然凝滞,甯清擱下筷子,彎彎帶笑的眼眸變得冷淡,擡眸看向說話的任氏和陸二夫人,又看看陸老夫人。
陸老夫人此時也沒了笑,輕描淡寫的說:“子嗣看緣分,長野和清兒才新婚呢。”
任氏直起身子,不解地拍桌子,“嫂子你也太沉得住氣了!這孩子不争,怎麼能到家裡來。”
“我都不着急,弟妹急什麼?”陸老夫人銳利的眼神盯過去,沉聲開口:“好了,大過年的,應該和和樂樂的守歲。”
任氏尤不甘心,癟嘴望向陸值,可惜陸值壓根沒理她,他隻留心陸長野的反應。
想塞個人到陸長野身邊,是陸值和任氏一起商量出來的。眼下四海承平,沒仗可打了,國公府的富貴斷不了。他們自然想要分一杯羹。
陸值想着兄長已逝,上一輩的血緣斷了,下一輩續上就好!
可惜,不管是陸老夫人還是陸長野,都沒有這個意思。陸值看了一眼甯清,謹慎的不再多言,附和陸老夫人道:“嫂子說得對。你就閉嘴吃飯吧。”
任氏輕哼一聲,不滿陸值臨陣退縮。
陸二夫人還要再說,陸三夫人趕緊開腔,“今兒年宴全是世子妃的安排,果然别出心裁。咱們再不吃快些,那幾個皮猴子怕是等不及去放鞭炮玩了!”
像是應和陸三夫人的話,陸文安帶着陸文嘉、陸文誠漱完口,就要去外面玩。
甯清能自己應對,但陸老夫人在前面護着,她也就不願多生事端。含笑的杏眸不小心和陸長野碰上,嘴角微微勾起。
陸長野忽然起身走到她身邊,牽起甯清的手,和陸老夫人說道:“祖母,我和清兒出去看着這幾個潑猴。”
甯清面頰微紅,小聲提醒,“還沒喝屠蘇酒呢。”
“那就去外面喝。”陸長野順口提議。
“好,去廊下放上一長條高桌,擺酒賞煙花去。”陸老夫人笑着起身,忙吩咐下人去辦。
“太好了!”陸文嘉拍手喊,陸文安則湊到陸長野身邊看似小聲,實則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問:“叔叔,我們能喝一口屠蘇酒嗎?”
聞言,一桌六七個小孩全都眼睛亮閃閃地看着陸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