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陸澤川感覺到不太對勁,輕聲問道。
“沒事,水滴太多了,沒注意。”範語看着自己的手腕,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垂下頭,“而且還麻煩你。”
“慢慢來,我在旁邊幫你看着。”男生的語氣很平和。
範語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沒再說話,繼續調整手中的工具。
陸澤川看着她叮叮當當地和水管搏鬥,她一身的潮氣,手臂瘦弱,蝴蝶骨在校服下突兀地支出,但是她或許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在努力的時候,連汗水都在閃閃發光。
經過一會兒,她終于把螺絲固定住了,水管的位置也沒有再漏水。她松了一口氣,輕輕把工具放下,擡頭看向陸澤川。
“好像弄好了。”她看着自己滿是水漬的雙手,微微笑了笑,“謝謝你。”
陸澤川見她這樣,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客氣,叔叔說吃咖喱,你換個衣服就可以過來了。“
範語低下頭,才意識到自己身上也濕漉漉的,她有點不好意思,“好,謝謝你。”
晚餐的時光總是讓人放松,尤其是在陸澤川家裡,範語坐在餐桌旁,靠近窗邊,透過玻璃能看見外面雨後的街道閃爍着路燈的光輝,空氣中帶着一絲濕潤的清新。她本來以為會有一頓平凡的晚餐,卻沒想到今天陸承文的廚藝又讓她驚豔了一次。
“好了,菜快好了,”陸承文從廚房裡走出來,帶着一股自信滿滿的笑容。“我這咖喱感覺和印度人做的差不多,快過來嘗嘗。”
陸澤川一邊低頭擦着濕漉漉的頭發,一邊在衛生間漫不經心地回應:“随便做,我對你的手藝有信心。”
範語看着陸澤川從衛生間裡鑽出來,這個平時話不多的人,今晚尤其顯得特别安靜。她不禁微微一笑,心裡有一絲微妙的暖意。她擡起頭,看見陸承文從廚房裡端着兩碗冒着熱氣的咖喱烏冬面出來,菜肴的香味瞬間充斥着整個房間。
“快來,先吃飯,”陸承文一邊說,一邊把面放在桌上。
範語坐了下來,眼前是那碗深色的烏冬面,面條被咖喱醬濃密地覆蓋,熱騰騰的冒着香氣。她用筷子輕輕挑起一根面條,放入嘴中,咖喱的濃郁味道立刻充斥了她的舌尖,溫暖且富有層次的口感讓她不禁感歎:“真好吃。”
陸澤川也默默地撈起一口面,夾起後放進嘴裡,似乎并不怎麼言語,隻是低頭快速地吃了幾口。
這種潮濕料峭的天氣,吃熱騰騰的面最舒服了。
陸承文早就吃完了飯,此刻坐在客廳裡一邊看電視一邊手指翻飛地打毛線,和有些喧嚣的客廳比,餐廳變得很沉默,原本就不擅長挑起話題的範語,在之前和陸澤川獨處的時候用盡了場面上的客套話,沒聊幾句就走入了死角。但奇怪的是,她并沒有覺得尴尬或不适,兩人默默地吃完了面,她站起來朝陸澤川伸出手,“給我吧。”
男生擡頭對她表示疑問,此刻的陸澤川身上的濕氣還沒有散盡,劉海潤潤地搭在額頭上,整個人鋒銳的氣質都變得柔和許多。
“你幫我拿手電筒,我幫你收碗,很公平吧。”範語的手搭在碗邊,女生的手掌不大,手指卻很細長,中指和筆杆接觸的部分有一層薄薄的繭。
不知道她的手還是不是那麼涼,陸澤川鬼使神差地想。
第二天的排練,輪到陸澤川缺席。
數學老師要他把上周的模拟卷收上來,他抱着卷子走進辦公室,隻有楊時慧還在批作業,顯然也已經到了尾聲,見他來打了個招呼也拎起包走了。
他放下卷子,目光落到楊時慧的桌子上,是文科A班的默寫本,整齊地摞在一起,有一本正攤開着。
陸澤川沒能戰勝八卦的好奇心,走過去低下頭,從潇灑的筆迹能看出是範語的字,女生的字體和本人幾乎毫無相似之處,她的字結構飽滿,下筆有力,隻看字可能會誤以為是哪個學生家長幫孩子偷偷寫了作業。
本來他并不覺得有什麼特别的地方,範語的東西,他這些天也見了不少。她是做事很有條理的人,連草稿紙都要分門别類裝進透明文件夾,楚歌戲稱她是個整理狂。他本能地以為這個本子也無非是她的一些課堂筆記或是替老師謄抄的資料。
然而,看到内容時他愣了一下。
有時候 覺得生活是清晨咖啡沖倒的一縷香
是湯鍋咕嘟咕嘟的聲響
是第一口蘋果脆甜的模樣
是不必非得争個輸赢是端碗熱湯暖手的時光
有時候覺得生活是熬粥時米粒的翻轉
每粒米不一定都完美
但攪在一起就是生活的模樣
吃到什麼我們就品嘗什麼
生活是晚飯後心滿意足的舒暢
這首随手寫在默寫本封底的詩,被楊時慧看到,又被陸澤川發現,他站在那裡,忍不住饒有興趣地又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