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後學校裡的氛圍逐漸松懈下來,連着幾日的陰天,窗外的天空總是灰撲撲的,連空氣裡都帶着風和灰塵的味道。
林夏把完形填空的最後一格填滿,拿着卷子走到文科A班的後門,看到範語正趴在桌上,連一頭卷發都萎靡地塌下去。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範語臉色蒼白得吓人,下巴擱在臂彎上,眼神空洞,連放學路上都不怎麼說話。課間操更是完全不出現。
林夏趁着她出來取卷子的空檔,湊過去壓低聲音問她:“是不是生理期到了?”
範語倦怠地擡着眼睛,輕輕“嗯”了一聲,嗓音軟軟糯糯的,透着點撒嬌似的委屈:“挺疼的,昨晚也沒怎麼睡好。”
林夏一聽,立刻明白了。她自己生理期不算太難受,可範語每次來總是頭暈腰疼胃不吃飯,脾氣也很爛,整個人搖搖欲墜。
她猶豫了一下,剛想提議範語不如請假回家休息,範語已經把卷子攥在手裡,低聲道:“今天中午我就回家了,放學你自己回去吧。”
林夏看着她微微發顫的背影,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她們倆誰也沒發現,陸澤川抱着作業本走了過去。
這兩天,陸澤川其實早就察覺出範語的不對勁。
範語的作息一向規律,連考試周都能保持睡眠和飲食。可自從博物館參觀回來,她整個像換了個人似的,連吃飯都無精打采,課間也不出教室。
今天中午本來約好了幾個人一起去學校外面的小店吃飯,範語卻突然在群裡發了句:“狀态不太好,中午回家休息。”
他掏出手機就要打開看看那條消息,心裡有點不安。
午飯回來後,他心神不甯,幾次想點開手機問問範語情況,又怕她覺得自己多事。
最後還是沒忍住,趁着下午第一節課還沒開始,悄悄去了普通班。
他站在後門敲了敲門框,林夏靠着窗戶正在吃餅幹,擡頭看到他,明顯愣了一下。
“能出來一下嗎?”他壓低聲音。
林夏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跟着他走到走廊。
高二的走廊此刻四下無人,隻有遠處有學生的說笑聲飄過。
陸澤川低頭看她,神情認真得讓林夏心跳都慢了半拍。
“範語怎麼回事?上午突然請假,最近狀态很差。你們是好朋友,你知道怎麼回事嗎?”陸澤川開口一向單刀直入。
林夏看看陸澤川認真的神色,又想想範語煞白的臉,最終還是咬咬牙把好友給賣了,如實道:“她……生理期,這兩天挺難受的,昨晚也沒怎麼睡。”
從辦公室簽完假條回來的範語,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樓梯拐角,走廊盡頭,陸澤川正微微俯身,林夏垂着頭低聲說着什麼,畫面靜谧而暧昧。
她怔在原地,胸口悶悶的,像堵了一團棉絮。
她突然想起博物館那天林夏奇怪的舉動,心裡一陣酸澀又自嘲。
原來……她喜歡他啊。
範語咬咬牙,低頭快步走回了教室。
放學後陸澤川獨自坐在房間,勉強寫完作業,怎麼都靜不下心。手機在桌面震了幾下,他拿起來看,又默默放下,最終,他還是換了件外套下樓。
夜晚便利店人不多,燈光打在玻璃櫥窗上顯得溫暖。
陸澤川推門進去,站在貨架前好半天,盯着貨架發呆。
最終,他伸手拿了一包最普通的紅糖,走去收銀台排隊的時候,收銀員是個年輕的男生,結賬時打趣他:“紅糖啊,挺會照顧女朋友的嘛。”
陸澤川耳尖一紅,低聲咕哝了句:“不是……是同學。”結完賬出來,夜風一吹他才發現額頭出了點汗。
回到家,剛換鞋進門,正撞上從書房出來準備做菜的陸承文。
陸承文看了看他手上的袋子:“幹嘛,想吃紅糖饅頭?”
陸澤川抿唇,擡起手裡那包紅糖,臉上表情有點僵:“範語她……她痛經,我想給她沖點紅糖水。”
這話說完他自己都覺得别扭,耳根發燙。
陸承文愣了一秒,随即樂了:“喲,小子可以啊,知道照顧女同學啦?”
陸澤川沒吭聲,陸承文看他一臉認真準備燒熱水的動作,收斂了玩笑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帶了幾分鄭重:“行了,紅糖水那玩意兒其實沒啥大用,心理安慰多一點。”
說着,他繞過他拉開冰箱,從冷藏裡拿出一大塊牛肉,“啪”一聲摔在案闆上:“今天吃炖牛肉和蒸蛋。多吃肉蛋奶才頂用。”
陸澤川隻好收起那袋被陸承文鄙視的紅糖:“你确定她今天會來?”
陸承文一邊切肉一邊理所當然道:“來不來咱照做,不來你就不能給她送過去?人家爸媽托我照顧她,這點事算什麼。”
陸澤川沒接話,目光卻落在案闆上的牛肉上,凝成一團的眉心微微松了點。
他低頭又看了眼手裡的紅糖,沉默了片刻,轉身回房,把紅糖塞進了抽屜裡。他坐在桌前,本來預定要寫的物理練習冊還是一邊空白,手指無意識地扣着桌沿,心裡卻仿佛被什麼揉軟了似的,酸酸漲漲的。
廚房裡響着鍋蓋被蒸汽頂得微微跳動的聲音,炖牛肉的香氣順着空氣滲出來,彌散到整個屋子裡。
窗外天色已暗,暮色從天邊一點點鋪下來,窗簾半拉着,街燈在窗玻璃上映出一圈模糊的光暈。
客廳裡暖黃的燈光亮着,柔和而安靜。
陸澤川坐在餐桌邊,右手食指不自覺地摩挲着桌面,指尖一下一下,像是在無聲計時。
忽然響起輕輕的敲門聲,還沒等他站起來,陸承文就擦着手,從廚房走出去開門。
“小語,快進來。”陸承文語氣溫和,側身讓開門道。
範語站在門口,穿着藏藍色的家居服,臉色有些蒼白,眉眼卻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她換鞋時微微蹙了下眉,像是忍着些不适。
陸澤川的目光不由自主落過去。
少女走進門,身影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