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羽畢竟是天瑜門少主,和梵蘭一樣,是梵成仙尊存活下來的唯二血脈。
剛遭遇了滅門慘案,如今這一幕,令在場的幾名仙門弟子們看了,無不鼻尖心酸落淚。
明珏仙尊見了,卻是皺了皺眉,先是看向梵羽,再是他懷裡的梵蘭,然後歎了一聲。
将眼前正在他面前磕頭的梵羽扶起來,接下來開口:“你先起來。不是我不想救,而是你弟弟,中的毒實在是太深了,而且他中的,是赤珞暗器上的毒。赤珞号稱是三界第一毒手,隻要是赤珞下的毒,即便是我,也無法解開。”
南顔隐匿在衆多弟子中,聽了這句話,嘴角勾起,暗自得意:那是當然了。
梵羽聽了,擡起眼,眼中露出深深的絕望之色:“那難道……小蘭,是真的沒救了嗎?”他才剛答應父親,會好好守護小蘭,撐起作為一個哥哥的責任。可是現在卻……
梵羽眼底的絕望更深。
仙尊無恒聽了,也将目光落在身旁的明珏仙尊臉上,過了一會兒開口:“即使這樣,可你其實有辦法的,是嗎?師兄?”
這一句話一落下,不止是梵羽,以及在座的其餘仙門弟子,就連原本正在仙門衆弟子隊伍裡偷懶打瞌睡的南顔,也将目光擡起來,落在眼前的明珏仙尊臉上。
明珏聽後點頭,但他依舊擰着眉,表情看起來嚴肅不已:“如今,确實還有一個辦法,而且是唯一的辦法。可是那個辦法,不到萬不得已,我真的不想用。”
無恒知道他的意思:“既然這樣,師兄不妨說出來,看我們之前想到的,是不是一個辦法。”
明珏動作停頓了一會兒,然後在梵羽疑惑的神情中,命其中一名仙門弟子,将剛拿到的那一塊魔尊古炔的魔骨拿回來,放在跪在地上的梵羽,以及此刻正陷入昏迷中的梵蘭面前。
魔骨正不斷往外冒出猩紅的魔氣,魔氣冒出來後也并未消散,而是不斷萦繞在魔骨四周,這一幕看起來詭異不已。
明珏繼續開口:“現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将這一塊魔骨,注入你弟弟梵蘭的體内。這一塊魔骨,是上古時期,魔尊古炔之物,魔氣十分霸道。至于你弟弟梵蘭,他身上的毒,就算再厲害,也畢竟是魔界之物。隻要将這塊魔骨注入你弟弟體内,它便會在你弟弟體内寄生,将梵蘭的身體,視作給它源源不斷提供生存養分的容器。這樣一來,它反而會和梵蘭體内此刻的魔毒相互共存共生,甚至逐漸吸收你弟弟體内的魔毒。你弟弟的命,也就保住了。”
梵羽聽了,臉上立即露出喜色,迫不及待開口道:“既然這樣,還請仙尊立即将這一塊魔骨注入我弟弟體内!謝請仙尊救救我弟弟性命!”
梵羽正要再磕頭,卻被明珏攔住:“我話還沒說完,梵羽。吾之前說過,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真不想用這個辦法,這就說明,這樣做雖然可以暫時保住你弟弟的性命,卻一定會給你弟弟的身體造成一定的損傷。”
“這畢竟是魔尊古炔之物,進入你弟弟的身體後,便會不斷開始吞噬你弟弟體内的養分,而他的身體太過脆弱,無法承受這樣過于霸道之物。普通人如果被注入魔骨,必定不出一刻鐘時間,就會灰飛煙滅。而你弟弟,畢竟是仙尊梵成的子嗣,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避免不了,身體會一天天衰敗下去,每日受魔氣困擾和病痛折磨,而倘若有魔骨離開他身體那一日,就會是他死亡之時。”
梵羽聽後,一下子愕然,呆愣在原地,睜大眼睛,就連話也說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那……那倘若,魔骨一輩子不離開小蘭的身體呢?他也還是……還是會死嗎?”
明珏眼中閃過一絲悲憫,可還是點頭:“會。魔骨身上的魔氣實在過于霸道,除非魔尊古炔本人,除他以外,沒有第二個人能長時間承受魔骨進入身體後,帶來的副作用。長時間下去,肉身隕滅,隻是時間早晚問題。”
梵羽聲音開始顫抖:“那大概是……多長時間?”
明珏:“……不好說。究竟能堅持多久,還要看你弟弟自身的天賦,還有意志力來決定。如今我和無恒掌門唯一可以答應你的是,隻要有我們兩個在,你弟弟身體被注入魔骨後,體内每次魔氣發作,就由我們幫他注入仙力,封住一部分魔氣。這樣一來,至少可以保他平安活至二十歲。”
“二十歲……”
梵羽喃喃自語,繼他失去了所有家人,熟悉的師兄弟們之後,他唯一的弟弟,如今存活在這世界上的唯一親情血脈,與他的時間,居然隻剩下不到七年。
而且這七年裡,還要靠他日日承受體内魔骨和魔氣帶來的痛苦和困擾,說不定,還要被仙門裡的其他人視作異類。是這樣,才換來的七年……
梵羽的心中絕望不已,他剛開口,張了張嘴巴,沒有發出絲毫聲音,内心頹敗,下意識想要放棄:可是這樣得來的七年,每日生活在病痛和折磨中才能換來的七年,真的……值得嗎?他真的應該為了自己的自私,就為了讓梵蘭多陪伴他七年,讓自己之後能有再活下去的勇氣,自私地讓他承受這一切,真的……應該嗎?
然而就在梵羽陷入自我懷疑的下一秒,腦海中,突然出現了父親臨終之前,對他,還有對小蘭,說的那句話。
——活下去……之後,哪怕隻有仇恨,隻有痛苦,也請活下去……
梵羽睜大眼睛,陷入深深的痛苦和怔愣中,過了一會兒,突然間落淚:父親……他好像,明白了……
明珏看向眼前正陷入反複糾結和猶豫中的梵羽:“如今,你是你弟弟還活在這世上的唯一的親人。而可以救你弟弟的,也隻有這一個辦法。你弟弟還在昏迷,所以這個決定,要不要往他身體裡注入魔骨,現在必須由你來做。”
梵羽又過了幾秒,冷靜下來,繼續開口說:“我還有一個問題,明珏仙尊,要是在魔骨注入我弟弟體内的過程裡,我有沒有可能,解出我弟弟可以一輩子不受魔骨和魔毒困擾之法?”
明珏:“無解。”
“那好。”
梵羽突然間,收回膝蓋,從地上站起來,漆黑且還帶着淚意的眼底深處,此刻劃過一道戾氣,還有堅定。
他不再猶豫地回答:“那就請仙尊施法,将魔骨,注入我弟弟體内吧!”
明珏臉上閃過詫異,看見他眼中閃過的戾氣後,更是皺了皺眉:“你決定好了嗎?”
“是。”
梵羽攥緊拳頭,彎腰躬身,維持住聲音鎮定地回答道:“既然如今,這是可以救我弟弟的唯一辦法,那就請仙尊施法!我和我弟弟,一定會記住今天仙尊的救命之恩!”
明珏點了點頭,和如今在殿内另一旁的無恒對視了一瞬:“接下來,吾要施展的,是幾千年來仙族的秘術。長安、長德,你們兩個,攜衆弟子離開殿内。閉月、碧顔,你們兩個留下,為吾和無恒護法。”
南顔愣了愣,沒想到這會兒,還有自己的事情。經由師兄提醒後,這才和花閉月兩人一起彎腰行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