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叫鐘離先生為我擔心,夏目心道。
“鐘離先生我沒事,隻是,隻是有些難過。”夏目說出了自己的感受,壓下心中其他的情緒。
“聞爺爺的葬禮由往生堂籌備,那我也可以去嗎?”胡桃今天出現在往生堂,所以應當是的。
鐘離将夏目帶進房間,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幼崽,原本安慰的話語沒有說出。對這個聰慧敏感的孩子而言,語言是蒼白的。
他從往生堂籌備白事的儀式說起,夏目這次聽得比從前任何一次都認真,他想把鐘離先生說的内容都記下來,印在心裡,要好好地送别聞爺爺。
聞爺爺那麼樂呵呵的一個人,一定不喜歡别人在他面前哭泣和悲傷。
于是,接下來的三天夏目都很忙,他在這場送别儀式上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向鐘離胡桃學習璃月的習俗。
聞勝原先住在不蔔廬房間的那盆琉璃百合,夏目搬到了他的墓前。
璃月的俗語說人有在天之靈,死後仍有靈魂,他希望聞勝能見到這寓意祝福的花朵。
聞勝的葬禮結束,生活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璃月的梅雨季節也正好到來。
夏目踏進自己的房間前看了一眼天氣,烏雲遮蔽,星光暗淡。
風雨預來的好處就是天氣清涼,刮起的晚風吹淡了夏日持續的炎熱,吹得窗戶吱呀作響。
這幾天的忙碌讓夏目入睡得極快,剛想着,下一秒頭沾上枕頭就睡着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屋外的風聲嗚嗚咽咽,變得凄厲。一聲驚雷乍響,閃電在空中劃出一道痕迹,大雨在幾秒鐘後嘩啦啦地傾瀉下來。
風聲伴着雨聲,落在屋頂瓦片之上,又從屋檐、樹梢、各處滴落草叢和地面,淅瀝瀝的聲響助人安眠,璃月港的居民今晚可以睡得安然。
夏目躺在床上,翻動身體,屋内一盞柔和的小夜燈照不清他的面容,隻是能看到他已然入睡的面容上眉頭皺着,透出不安。
“爸爸,媽媽。”他無意識地喃喃出聲,喊出了夢中的人。
一座典型的傳統日式風格的鄉下住宅,他坐在面容模糊的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中間,對方溫柔地叫着他的名字,摸着他的腦袋。
“貴志,爸爸媽媽出門了,你留在家裡。”
說完,男人和女人面對着他出現在院子的出口處,院門向兩邊打開。
兩人轉身向看不清的前方走去,一步跨出很遠的距離,轉眼夏目隻能看到他們的輪廓。
心慌的感覺傳來,“爸爸,媽媽,等等我。”
他立刻追出院子,門外是一條小路,臨着一條河流。
他繼續奮力向前追趕,父母的身影卻越來越模糊。
穿過小路,穿過公園,穿過樹林,前方的身影愈加遙遠,愈加淡薄。
停下來時,不知何時,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四周的景色充滿陌生的寂靜。
他大聲地喊着爸爸媽媽,無人應答。
荒野無邊,無人,無聲。
四周的草地上忽然長起了藤蔓和荊棘,瞬間布滿他的身後和左右,絞殺着向他襲來。
來不及思考,他向唯一能前進的方向逃跑,他拼盡全力的力氣,身後的家夥卻怎麼也甩不掉。
蹚過面前的水庫,前面是一片人家,“請問有沒有人,幫幫我!”
他大聲呼救,沒有人應答。
推開一戶戶人家的大門,躲入院中,不行;躲入井中,不行;躲入狹小的房間,還是被發現!
他看到了一個落滿灰塵的破舊櫃子,沒時間再想了,他打開櫃門,爬進去,縮在裡面。
不要發現我,不要發現我!
拜托,有誰來……
幼崽的身體緊緊蜷縮着,顫顫發抖。
微弱的燈光下,鐘離推開夏目房間的門,走到他的床邊。
陷入夢魇中的孩子臉色蒼白,額上的汗水滴落将柔軟的頭發染濕。
鐘離在床邊,擡起手,一枚菱形的琥珀色結晶浮現掌心之上。菱形晶石内隐隐約約閃現金色的岩紋,一道道光暈由内向外擴散。
碎金一般的光芒散下,落在幼崽的身體上,滲入皮膚。
溫暖安心的力量撫平的緊皺的額頭,頭發重新變得幹淨,幼崽的神情得到安撫不再緊繃。
夢境中,夏目仿佛陷入一個溫暖厚實的懷抱,強大而安心的守護讓他的意識得以喘息。
如岩石般堅固的氣息環繞在四周,于是噩夢退散,陷入安眠。
在确定夏目夢魇消散之後,鐘離并未離開房間。
已然曆經數千年歲月的神明,在照顧幼崽這一方面,他自覺不太周到。
往昔的歲月中,岩之神依照自己定下的契約,庇護璃月的百姓;成為岩王帝君,引導璃月這個國度的進步;最終将權力還給璃月的人們,完成契約,功成身退,化身為人類鐘離塵世閑遊。
如今,面對這個孩子,人類鐘離應當如何做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