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靖甯捧着茶杯對天一仰,像是在喝什麼烈酒一般,杯子一空,膽子一壯,臉上發愁又有些失落:“很快我就要回西北了。”餘光瞥了瞥他斜對角的陸暄。
“什麼!?”蘇家兄妹驚呼。
陸暄則淡定許多,鎮國将軍乃是回京述職,本就在豐京待不長久,比起豐京,她想顧靖甯應當更喜歡西北,想到畢竟隻見過他兩次,不太熟絡,若是同蘇珩蘇予那般驚訝有些不合适,便淡聲道:“西北很适合顧小公子。”
顧靖甯聞言眸子陡然變亮,世間唯知音難求,當下臉色轉晴,手支着茶幾,頭微微前傾,語氣帶着些激動,臉上寫着快誇我:“當真?為何如此說?”
感受到四個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陸暄有些不自然,手摳了摳桌腳,她怎麼自己給自己挖坑,但對着顧靖甯期待的眼神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陸暄脖子一梗:“顧小公子英姿勃發,待在豐京乃是屈才。”
陸暄本以為可以了,可顧靖甯眨了眨亮晶晶的眼,雙目放着金光,仿佛在說:“還有呢?”
陸暄作難,正在斟酌措辭,任千裡不疾不徐開口:“顧小公子小小年紀已熟讀兵書,上過戰場,字裡行間皆是少年報國之志,我們能在豐京享和平盛世之樂,皆因有顧小将軍此等大義之人以血肉之軀抵擋關外的強兵壯馬。顧小将軍一身才能,若一直待在這小小豐京,如何有大展身手之地。”
聽陸暄誇其他人會牙酸,既如此,不如自己來誇,但任千裡對顧靖甯所說皆是心裡話。
陸暄側首,暗自稱奇,沒想到他也隻見過顧靖甯兩次,竟這麼欣賞他,再看對面兄妹的表情,大概也同她一般心潮湧動。
任千裡的誇贊來得猝不及防,顧靖甯正了神色,看向任千裡時多了幾分認真,他想聽陸暄誇他是出于心中那點少年氣,而任千裡這番話真心實意,心中更是受用。他看着任千裡,又看了看陸暄,而後釋然一笑。
陸暄對顧靖甯遊移在她與任千裡兩人間的眼神有些不解,她或許不會想到有人會隻因一面便喜歡上一個人。
“我走那日你們可不要來送我。”顧靖甯又露出他的大白牙,帶着少年人爽朗的笑意。
蘇珩伸手攬住他的脖子,嬉笑道:“那日定會去送你。”
“好!”顧靖甯又喝了杯茶,仰頭時看到陸暄偷瞧任千裡的眼神。
他想起聞風的話:“少爺,你不過見了陸家小姐兩面,何故就喜歡上了呢?”
他當時隻答:“許是第一眼就覺得她好看。”後來再想想,他其實見過很多好看的姑娘,但當時陸暄一身月白夏衫,氣質清冷如月,可在面對纨绔時不會吓得哭鼻子,而是露出狡黠的笑偷偷挖苦時,表情格外生動,令人難忘。
一番閑談之後,蘇珩送顧靖甯離開,陸暄沒有跟出去,她扒着門偷瞧庫房裡點數的任千裡,抓耳撓腮。他本就是安靜的性子,可自顧靖甯走後便沒有開口,得想個什麼法子試試他是否心情不佳。
陸暄若無其事呼喊:“随安,可以幫我磨墨嗎?”她心想若他搭理自己,那心情應該尚可。
任千裡聞聲而來靜靜磨墨。
陸暄眼神沖着上方一陣亂飄,他怎麼不說話?再試試:“随安,這筆帳我總也算不準,你看看吧。”
任千裡放下手中墨塊,坐到陸暄挪身的椅子上,撥算了一會:“阿煦算的并無錯處。”
他隻說了一句話,陸暄還欲再試,任千裡卻像洞察了她心中所想,有些無奈笑道:“我并非在躲你。”
“什麼?”陸暄愣住,他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原來他知道她在想什麼,那還一直與她保持距離,當下有些生氣,側身雙手環腰避免與他直視,不鹹不淡回道:“哦。”
任千裡也不惱,走到她面前,将語氣放得更加輕柔:“此前是我不對,不該自恃在你心中身份特殊,便全然忘了男女大防,這樣于你名聲不利。”
陸暄有些好笑:“我名聲早被敗壞了,我自己都不在意…”
“可我在意,我不容許任何人诋毀你,阿煦,我…”任千裡還未說完便被陸暄匆匆打斷。
“誰說你在我心中特殊的。”她嗔怪道,旋即推開任千裡,落荒而逃,邊跑邊用冰涼的手給臉頰和耳垂降溫。好險,這話本中出來的人是成精了嗎?陸暄覺得他方才目光過于灼熱險些招架不住。
想想還是臉熱,陸暄又跑去廚房打了盆冷水洗臉,蘇予來到時,她已洗了三四遍。蘇予問她去不去乞巧節遊會時,她當即擺手回絕,最後還是招架不住蘇予的軟磨硬泡,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