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栖竹帶着夜迦走遠了。過了一會兒,工程車又啟動了。
噪聲從遠處傳進夜迦的耳朵。
會客廳内,葉霜和賀昀深相對坐着。葉霜手裡捧着一杯冒着熱氣的姜茶,賀昀深則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地看着他。屋内壁爐燒的滾燙,熱氣使得窗上都起了一層水霧,迷迷蒙蒙的。
葉霜一口一口小心地喝着姜茶,賀昀深的目光便随着他的動作移來移去。過了一會兒,葉霜喝完一整杯正打算再倒上一杯姜茶準備慢慢喝時,他才忽然發現賀昀深的眼睛一直是在盯着他看的。
“賀将軍,”葉霜的紫色眼睛睜的大大,看起來人畜無害極了,”你這麼一直盯着我,要是被旁人看到了,會不會想到什麼不好的東西?“
“什麼東西?”賀昀深不明所以。
他不過就是在觀察這個小逃犯,咋還被問上問題了?他覺得這件事的本末有所倒置,于是不搭理他。豈料葉霜還會接着問:“将軍有過所愛之人嗎?”
賀昀深挑了挑眉,這小家夥居然會問他這種問題,還真是嫌活得太久了。然還未等他回答,葉霜又道:“方才過來的那位梅洛恩先生,他的妻子喪命于此。若賀将軍的愛人也死于摯友妻子之手,該當如何?”
賀昀深一個愛人都沒有的人驟然間被問到這種問題,下意識思索了一番,随後才忽然想起來,現在這裡他最大,為什麼要回答這無名小輩的問題!?
他白了葉霜一眼,就又懶懶歪在沙發上,不回話。
葉霜也不急,緩緩把姜茶倒滿,就又捧在手心裡喝了起來。
兩人之間又恢複了沉寂。
他照舊喝着姜茶,賀昀深也照舊看他。
窗外狂風呼嘯而過,屋内燈火通明,格外暖和。
過了好一會兒,賀昀深忽然說:“每年冬天要辦案的時候,總是會下雪。”
葉霜不理他,賀昀深便又說道:“我第一次辦案就是跟着竹子。”
說話間,大門被猛地推開,楚栖竹和夜迦兩人被風雪裹挾,入門之後門又被迅速關上。
“喝什麼呢?”楚栖竹快步走到葉霜面前,低下頭朝他杯子裡看了一眼,“姜茶嗎?給我和夜迦也來一杯,剛才吹了點兒涼風,衣服穿的又不多,來預防一下感冒。”
他邊說着,賀昀深就主動地拿了兩個幹淨的杯子,依次倒滿姜茶——他将其中姜少的那一杯給了楚栖竹,姜多的那一杯給了夜迦。
夜迦盯着幾乎占據了大半個杯子的姜,嘴角微微一抽搐,最後還是硬着頭皮結果。賀昀深有理道:“雖然知道你不太吃得慣生姜,但生姜在我們中醫這邊有驅寒保暖的功效。——你剛剛吹了涼風,抵抗力一定非常差,這玩意能讓你不感冒!”他十分确信地說道,“夜迦你信我,隻要你喝完這杯姜茶,我保準你不感冒!”
夜迦看他信誓旦旦的表情,也就十分相信自己的這位朋友,端着茶杯一飲而盡,随後在邊上找了隻叉子,把裡邊煮的生姜一塊一塊挖起來吃掉。
葉霜看着他努力吃生姜的樣子驚掉了下巴。
他搖了搖自己杯子裡的幾片生姜,撇了撇嘴。
這人的愛好可真是千奇百怪。
楚栖竹緩緩扭過頭看向葉霜。
葉霜一直坐在沙發上不說話。
他們四人分别占據一個沙發,葉霜小心而恭敬,楚栖竹則吊兒郎當地翹起腿,賀昀深坐姿端正,頗有氣勢,夜迦則低迷着,垂着腦袋,像朵恹巴了的花兒,垂頭喪氣的。
茶壺中的姜茶已經被倒幹淨了,即曦立馬上來往水壺中填滿水和紅糖。
夜迦吃完了杯中的生姜,賀昀深順勢把水壺遞到他面前:“還要嗎?”
夜迦搖頭:“不要了,這味兒太沖了,我不喜歡。——但要是小璇在的話,她一定會喜歡的。”他邊說着,邊想着,“每回她肚子痛都要我給她煮紅糖姜水,我從沒喝過。——沒想到是這個味道。”
他的神色黯淡,回憶着令他感到痛苦的回憶。
越是逼着自己不要去想的東西,就會愈發頻繁地出現在腦海中。他覺得痛,是因為他沒有愛的徹底;而愛的徹底,大概不光是痛,還有隐隐窒息的副作用。他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