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在他的推動下，發出斷斷續續的“吱呀”聲，随着一聲悶響，扶晏小心關上了房門，借着走廊窗戶透進來的月光，他貼着牆壁，朝着隔壁房間小步走去。

甯無舟的房門半掩着，靠近時，扶晏能感受到絲絲微風，想必是睡着後沒關上窗戶，恰巧房門也未關好，風一吹，門便敞開了些許。

在客棧住上房的人，大多有些家底的，像甯無舟這般，不檢查窗戶也就罷了，畢竟身處二樓，但房門都不關緊，心也太大了。

真不怕招來個賊，把他的财物偷得一幹二淨。

此刻，“賊”扶晏正一點點推開房門，這房門可比他那間好多了，至少不會發出“吱哇亂叫”聲。

月光透過門縫，在地上留下一大片如水般的光影。

屋内點的并非油燈，而是蠟燭。蠟燭的燃燒時間比油燈長些，但燭光弱，僅能勉強照亮案幾及其周圍。

就如右側的床榻模模糊糊，扶晏難以分辨床榻上躺着的是人，還是鋪着一床拉開的被褥。

他不是普通凡人，各項感官遠超常人，對他而言，即便蠟燭熄滅，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也能迅速适應，再做打算。

仔細看去，床榻上确實躺着甯無舟，他翻了個身，背對着扶晏，被褥滑落到一旁，呼吸平穩，看樣子已經熟睡了。

扶晏屏住呼吸靠近，在甯無舟的床榻邊蹲下，輕手輕腳地翻找玉石。

玉石頗為奇妙，外觀與普通玉石無異，唯有被遮擋的那一小部分，在黑夜中會隐隐散發着微光。

這也是扶晏前不久才發現的，不然哪能這麼快就找到的根源。

他半站起來，斜靠在榻邊上，身子彎腰，玉石還在了甯無舟腰間，想要取出來可不容易。

不行。

無奈之下，扶晏深吸一口氣，又看了一眼熟睡的甯無舟，随後雙膝跪坐在榻邊，身子慢慢向前趴去，接着用胳膊支撐身體，整個人幾乎撐在了甯無舟的上方。

他心裡清楚，要是此時甯無舟驚醒，擡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自己。

扶晏可不想和他來個四目相對，屆時可就解釋不清了。

他将寬袖撥到一旁，伸出胳膊，一點點地去拉玉石上系着的穗子。就在穗子快要到手時，失去依托的玉石突然晃動起來。

扶晏連忙抓住玉石，還沒等他起身，玉石毫無預兆地在他手中發出一道刺眼的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這是怎麼回事？

扶晏來不及細想，腦袋一沉泛起了困意，身子不由自主地倒在了甯無舟的胸膛上，他最後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石，昏睡過去。

……

“甯淵，你可認罪？”

“本君，不認。”

……

夢中，他又回想起了甯淵被貶時的場景。

再次睜眼，眼前的景象煥然一新。

他看着面前完全封閉的幻境，愣了片刻，錘了兩下腦袋歎了口氣，不再做無力的抵抗，盤腿坐下靜下心來等待幻境失效。

此幻境名為星瀾幻境，乃是天地間最為厲害的幻術之一，是甯淵的獨創。因幻境之内星辰點點，華光初現，雖為幻境所化，但景色之美卻實打實遠近聞名。

傳言幾百年前，有一半仙不服甯淵的辦事風，想要前去“勸說”一二，奈何自身修為有限，連甯淵的面都見不着，于是托人寫了封信送給甯淵，其間言語更不是什麼好話。

還沒等這半仙得意多久，次日就被連夜扔進了幻境之中，許多日後才自行消失，隻剩下了餓的前胸貼後背的半仙。

“行兇”之人沒有留下大名，但當甯淵的星瀾幻境傳出之時，自然而然也就明白了。

于是“甯淵神君三更半夜前去報仇”的傳言傳遍了整個上天界。

扶晏幼時調皮，又倔強好勝，沒少被甯淵關在這幻境中思過，哪怕閉着眸子，他都清楚這是何處。

他睜開雙眸，一個小光點蓦然出現在了面前，扶晏與它對視片刻，小光點蹦蹦跳跳，向後退了一段距離又猛的向前沖，吓得扶晏連忙起身躲避。

沒有甯淵的允許，就算是一縷神識也無法自主進出，扶晏從未在幻境中見過它，那就說明甯淵留下來的。

扶晏問道：“你是甯淵神君留下的，是他的一縷神識？”

小光點似是沒聽懂，靜待了片刻接着跳躍起來。

畢竟神識本就殘缺不全，有這般舉動倒也正常。

扶晏耐着性子又追着問了好幾聲，小光點絲毫沒有回應的意思，反而像是認定了扶晏是個好欺負的主，變本加厲地捉弄起他來。

更讓扶晏惱火的是，他根本抓不住這小不點，連追都追不上，隻能幹瞪眼，着急得不行。

他擡眼望向那上下跳躍、嘚瑟至極的小光點，斷斷續續道：“你、你這縷神識，如、如此不思進取，早晚、哎——”

那小光點剛消停片刻，不知被什麼刺激到了，竟不分青紅皂白地朝着扶晏猛沖過來。

還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