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無舟:……
“行吧。”他退了兩步,瞥了一眼扶晏身上淩亂的衣裳,擡手指向床尾處:“着衣睡了一夜,身上衣裳難免會有褶子,正巧客棧旁有家衣鋪,就随便買了一身。”
扶晏向床尾方向看去,果真有身衣裳平整的擱置在一旁,他扯開一瞧,淡青色的布料上繡着似缥缈的白煙,有股仙風道骨的感覺。
如果能忽略掉上面的線頭就好了。
再一轉眼,甯無舟不知何時坐回了案幾旁,他将那早已涼透的茶水倒掉,一手持壺,一手捏盞,舒緩地往茶盞中傾注茶水:“實不相瞞,錢财有限,準備的衣裳并非上好綢緞制成,還望多擔待。”
話音剛落,手上動作恰好停下,茶盞中的茶水也剛好斟滿,不多不少。
扶晏一頓,無語道:“不過就是件衣裳罷了,料子好與不好又能有多大差别,隻要能穿就行。”
聞言,甯無舟輕抿一口茶:“話可别說這麼早,待會有你好受的。”
扶晏不以為然,輕哼一聲:“絕對不會。”
事實很快證明,扶晏确實把話說早了。
那兩件衣裳摸起來,手感與他身上原本的衣物似乎相差不大,不過就是略顯遜色了些,可就是這微不足道的“一點”差别,穿在身上卻是明顯的很。
直至下樓用午膳時,扶晏還是覺得這衣裳料子很粗糙,穿在身上像有無數小蟲子在身上爬行。
三個字:不舒服。
甯無舟看着左扯一下衣角,右拽一下袖口的扶晏,手指在桌面上輕敲了兩下,提醒道:“午時人多,好好吃飯,都看着呢。”
扶晏轉過頭看向他:“我想換件衣裳……”
甯無舟擡手止住他的話,解下腰上的錢袋,拿在手中上下晃了晃:“行啊,但換了衣裳可就沒錢吃飯了,你自己掂量掂量。”
扶晏在心裡權衡了好一會兒,無奈地端起面前的白粥,歎氣道:“那算了。”
他後悔了,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收下那車夫的銀票,不然如今也不至于為了銀子發愁。
……
幾日前,曉山山莊。
“葭秋,快去瞧瞧莊主他們回來了沒。”
開口之人輕輕将緊閉的房門推開一條窄縫,伸出手指戳了戳靠在房門邊睡着了的葭秋,開口詢問。
“嗯?”葭秋腦袋晃了兩下,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眸,伸了個懶腰:“天都這麼黑了,莊主他們還沒回來嗎?”
“你傻啊,要是莊主他們回來了,咱倆還用在夫人房門外守着嗎?”
葭秋站起身來,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她向外走去,嘴裡念念有詞:“看來夫人準備的晚膳又要浪費了。”
夜裡的風涼飕飕的,葭秋站在山莊門前,裹了裹身上略顯單薄的衣裳,眯起雙眸向遠處看去。
蜿蜒曲折的道路上,稀稀落落地挂着幾盞燈籠,風一吹,燈籠搖搖晃晃,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孤寂。
除此之外,道路上一片寂靜,空無一人。
……
京都,客棧。
甯無舟估算着時辰差不多了,喚來小二收拾好碗筷,他站起身輕輕拍了拍扶晏的肩膀:“走了。”
扶晏疑惑道:“去哪兒?”
“你身上不癢了?”
“這跟要去的地方有什麼關系?”
聽到這話,甯無舟回過頭看他:“既然你不打算換件好點的衣裳,那就算了。”
說完,他二話不說踏出客棧,頭也不回地離去。
“等等!”
扶晏實在忍受不了身上這件衣裳了。
活了數百年,沒想到竟被一件衣裳折磨至此,還是盡早換掉的好。
他急忙起身,剛跑出去幾步,又突然折返回來,一把拿起桌上的茶盞仰頭一飲而盡,這才轉身擡腳追了上去。
這麼急,連水都不讓人好好喝。
茶盞被随意地放置在桌上,晃晃悠悠漸漸趨于平靜。
小二走上前來收拾茶具,茶壺裡是甯無舟特意吩咐換成的溫水,他拾起桌上的銅錢,放在手心數了數,發現比平常要多一些。
…
甯無舟似是故意甩開扶晏一眼,衣擺飄動,跑得飛快,若不是扶晏能夠感知到他身上玉石的氣息,恐怕兩人就此别過,江湖不再見了。
“甯無舟,你站住!”
扶晏身形一閃,瞬間來到甯無舟身旁,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往後一拽,自己順勢擋在甯無舟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甯無舟走的是一條狹窄的小巷,兩側空間逼仄,平日裡行人稀少,此刻從巷頭望到巷尾,隻有他們兩人。
扶晏大喘着氣,氣勢洶洶地質問他:“你溜得這麼快,我看你就是想甩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