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身子一抖，連忙改口，“小趙她方才和奴婢見過一面，她說要出山莊去溪邊打點水來泡花瓣，等奴婢再回來的時候，小趙就躺在井口上了，而且…而且還有個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逃了出去。”

婢子說着說着，又想起了那一幕，顫抖道：“是…是惡鬼索命，又…又來了。”

“我知道了。”周夫人看向小趙，問道：“趙昂還有氣嗎？”

扶晏一聽，連忙起身說道：“有，這位姑娘還活着，我封住了她的經脈，隻要及時救治，一定能脫離危險。”

“不可以！”身後傳來一道不容置疑的否定聲，“絕對不可以。”

扶晏向前看去，遠處兩道身影正朝這邊趕來，等他們走近些，才看清一個是葭秋，另一個是開口的小竹。

扶晏着急道：“她還有生還的希望，為何不行？”

小竹朝着周夫人拱了拱手，道：“夫人，您還記得幾個月前死去的那些人嗎？開了藥之後，他們意識全亂了，六親不認，就連夫人您都險些受傷。”

他又看向扶晏，道：“與其把她救活後傷人，倒不如就此結束她的生命，也省了不少麻煩。”

周夫人聽見對自己不利，點點頭迎合着他，道：“說的也有道，給趙昂找件衣裳穿上，再尋一塊風水寶地，入土為安吧。”

扶晏驚了，人還活着就要埋進土裡，這不是活埋嗎！

“不許動。”

他大聲呵斥住蠢蠢欲動的家丁，道，“生命誠珍貴，不治就不治，至少等姑娘咽氣後再做打算，也得給人家一個交代。”

望着不遠處悠哉哉哉走來的身影，他決定賭一把。

甯無舟能聞出夾竹桃的味道，又随身帶着解毒丸，他賭甯無舟會醫術。

小竹冷笑一聲，絲毫不給他猶豫的機會：“道長，這事兒一旦出了差錯，誰都擔待不起，何必不可為而為之？”

扶晏不語，隻是盯着甯無舟，看着甯無舟朝這邊走來，走着走着拐了個彎，消失不見了。

他……

不過沒多久，他緊繃的心又平複下來，甯無舟手中握着一把草，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扶晏及時止住一句髒話。

他雙手抓住甯無舟的肩膀，晃了兩下，道：“師兄，你會醫術的，對不對？對不對？”

甯無舟被他晃得頭暈，趕忙制止他：“别晃了，我都暈了。”

“師兄，人命關天。”

“我略懂一些醫術。”

扶晏一喜，将他拉到小趙身旁，近乎祈求道：“師兄，救救她。”

甯無舟蹲下身子為小趙把脈。須臾，他收回手臂，接過婢子遞來的帕子，将手指擦拭幹淨，才道：“不急，這位姑娘并無大礙。”

他将手中的草遞給婢子，吩咐道：“去打些水來，把這些草混在水裡，給她灌下去，不出一炷香，姑娘就會醒過來。”

婢子依言照做。

果然，香才燃了不到一半，地上的趙昂皺起眉頭，咳嗽了幾聲，側身吐出了好幾口黑水，意識也開始清醒。

扶晏的震驚不亞于其他人，問道：“你真的會醫術，還這麼厲害，剛剛給她吃的是什麼草藥？”

“野草罷了。”

“那她……”

甯無舟看着地上沒用完的野草，解釋道：“野草并不能解毒，但可以催吐，我觀她不像是中毒，便用此法子一試，沒想到還挺管用。”

扶晏撿起一根野草，從中間嗅了嗅，的确是漫山遍野随處可見的尋常野草，他道：“那她吐出來的黑水是什麼東西？”

“不清楚。”甯無舟道：“估摸是被人胡亂灌了什麼，暫時昏過去了。”

趙昂又斷斷續續咳出一大攤黑水，胃裡才稍微好受了些，擡眼環顧四周，目光觸及周夫人的一瞬，她突然失控大喊起來：“夫人！夫人救救我！有人要害我，夫人救命啊！”

她剛蘇醒，腿腳發軟根本站不起來，隻能用雙手撐着身子，一點一點爬向周夫人，最後抓住周夫人的腳踝，怎麼也不肯松開。

周夫人眉頭微蹙，強忍着想要抽回腳的沖動，吩咐人去屋内取來一條毯子，蓋在了小趙身上。

“小趙，我知道你有冤屈，咱們坐起來慢慢說，你不必如此。”

機靈的婢子們上前攙扶起趙昂，幫她把毯子裹好，扶她坐在一旁的石闆上。

扶晏見她稍稍冷靜了些，向前邁了一步，道：“趙姑娘，你别害怕，我們是來幫你的，你能講講事情的前因後果嗎？”

趙昂似乎極其抵觸任何人靠近，雙手緊拽着毯子，一聲不吭。

扶晏也不着急，又道：“你要是不想說也沒關系，當然，說了更好，全憑你自己決定。”

趙昂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垂眸，過了好一會，才緩緩開口：“我……我今日在院子裡采了些海棠花瓣，想做些香囊。可山莊裡的水不适合泡花瓣，我就下山去溪邊取了些水。回來的時候，遇見……遇見……”

她反複念叨着這兩個字，像是突然瞧見了什麼，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身子顫抖不止，連連往後縮，差點從石闆上跌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