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他剛剛劃拉幾下什麼意思?
扶晏的手突然不動了。
甯無舟拍拍他的掌心,在他手心寫了起來,三兩筆,動作很快,寫完後不着痕迹隐入袖中。
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扶晏微蜷起手指,在手心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甯無舟寫得太急,乍一看像是一筆寫成的。
反複寫了五六遍後,他才辨認出來,是個“水”字。
水?
扶晏閉上眸子,從後往前梳理來到山莊後所有與水有關的事物,一遍沒想出端倪,那就再來一遍。
井水?不像。
雨水?不對。
酒水?也不是。
茶水?
扶晏猛地睜眸,記憶定格在甯無舟住的那間屋子,他清楚地記得,屋裡的茶盞像是有人動過,還可能有人用過。
可聽葭秋來說,那屋子沒人住過。也就說明,要麼周夫人不知道有人住過。
要麼就是有人偷偷溜進去的,又或者……是葭秋在說謊,那人是她放進去的,隻要問問周夫人,答案也就不遠了。
但直接問,周夫人未必會說實話,扶晏略一思索,随意扯了個話題:“看了這麼精彩的指認,看來周夫人是吊着我們的胃口,還特意給我們安排一間住過人的屋子,周夫人這待客之道,很是特别。”
他說着,不經意地向外瞥了一眼,果然看見葭秋的身子僵住,挨着趙盎就跟個石雕像似的。
周夫人聽不得别人說她不好,比起跟小竹吵得你死我活,扶晏陰陽怪氣的一句話更能刺激到她。
命可以不要,名聲一定要保住。
隻聽她道:“有鬼,真的有鬼,肯定是王氏那個小賤人回來了。”
小竹這會沒再吭聲,周夫人也平複下來:“至于住過人的屋子絕不可能,你們來之前根本沒人住過,屋子是臨時打掃的。”
“哦?”扶晏故作疑惑,“可葭秋姑娘帶我們去的時候,門上好像還貼着什麼符紙,難不成山莊地方實在有限,連這種屋子都拿出來了?”
周夫人斬釘截鐵道:“不可能,我絕對沒讓人在門上貼符紙。”
“那就麻煩了,符紙一般不都是用來鎮壓什麼東西的嗎?難道有什麼……東西住進去了?”扶晏把“鬼魂”兩個字咽了回去,沒說出口,還故意戳了戳甯無舟:“對吧?師兄。”
甯無舟配合道:“沒錯,看來這山莊裡,有不少事夫人都不知情啊。”他煞有介事地感歎:“太大意了。”
兩人一唱一和,句句都往周夫人的心窩子上戳,雖說招招不緻命,卻也讓周夫人面露難堪之色。
“葭秋。”
葭秋渾身抖得跟篩子似的,聽到周夫人的喊聲,一下子掙脫趙盎的手臂,很響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夫……夫人,我……我錯了。”
扶晏:?
雖然對葭秋有所懷疑,但還沒真正确定,隻不過是試探而已,若葭秋閉口不認,事情還需再次查證分析,要難辦許多,還要耽誤好幾日。
但……這姑娘也太誠實了吧?說出來就認,連裝都不裝了。
扶晏仔細一想,她在周夫人眼皮子底下做事,不知被罰過多少回,罰的有多重,頂着壓力還能偷放人進來,想必也是怕此事揭穿,内心七上八下焦躁不安,慌亂的連擺在明面上的茶盞和符紙都能疏漏掉,才給了他們唯一的線索。
一個小姑娘家家的,看着年紀也不大,能做到這份上實屬不易,心底的防線早就搖搖欲墜了,這不,怕什麼來什麼,還沒辯解就認了。
葭秋腰彎的很低,腦袋都快埋在膝蓋内側了,縮成了一小團,顫顫巍巍道:“夫人,是…是葭秋的錯,葭秋不該沒有夫人命令,随意放人進去。”
“那人是誰?”
“是……是莊主。”
“莊主已去,真是笑話。”
她雙手撐地,身子向前趴去,額頭磕在地面上,一聲接着一聲,力氣很大,聲音很響,像是發自内心的虔誠認罪,沒一會,地上就隐隐洇出了血迹,額頭上出現了一個大血印。
周夫人不發話,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葭秋也不會有絲毫懈怠,她知道停下意味着什麼,惹了周夫人又有怎樣的後果。
那将痛苦百倍。
葭秋不敢停。
也不知過了多久,葭秋的意識模模糊糊,動作也慢了下來,最後終是受不住,身子一歪,摔在了地上。
她沒有暈過去,手指胡亂的摸索着地面,撐起身子又摔了下去。周夫人眼神冰冷,沒有喊停、也沒有原諒的意思,周圍十幾号人,沒有一個敢求情,伸出援手的人。
就像是見怪不怪了。
又來了。
扶晏意識放空,一絲微弱的魂魄在四周徘徊,似有似無,始終不敢靠近。